莫二娃一说完，在场的领导们全都觉得他敢在外交场合吹牛逼简直就是疯了，但随团参加的会见的女人、在场的女记者和女服务员们却是齐刷刷地向这“年少有为”的总裁投来无比崇拜的目光，刘雅这大醋坛子是瞪完这个瞪那个，恨不得弄个炸弹把这大厅的女人全炸死。
与中国领导的态度截然不同，日本使团成员在听完马渊健雄的翻译后，全都向莫二娃竖起了大拇指，外相问：“莫先生，如果日本企业进入辽南地区，我们将不可避免地与你们中国企业展开商业竞争，而贵国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无论是国营企业还是私营企业都很难与日本的跨国公司抗衡，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省长一听这话，赶紧咳嗽一声，让自个儿的翻译插话：“外相先生，咱们应该多谈谈合作互利的话题，像商业竞争这种敏感问题，我觉得就不要拿出来谈了！”
外相很是诧异，看了看省长，问：“省长先生，贵国要搞的是市场经济，而市场经济中肯定存在竞争，这是很正常的话题，为什么你要说它是敏感问题呢？”
一直想出风头但却没被人搭理的齐宾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个吸引日本人注意自己的好机会，他很有官架子地端起茶杯喝口水，一抿嘴，淡定地口吻道：“我国的市场经济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我们的经济体系中，只有正能量的合作互利，至于负能量的市场竞争，我们可以求同存异。”
说完这话，中国干部纷纷点头称赞齐宾真是太有政治水平了，但日本人听完翻译后却是露出嘲讽的笑容。
马渊健雄看了看齐宾桌上的名牌，调侃的口气道：“齐厂长，搞政治的人可以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谈什么求同存异，但咱这些搞企业的人……你该不会以为商战和游击战是一回事儿，遇到竞争也可以打得过就打，打不赢就跑吧？”
游击战都出来了，这不是在变相骂中国人都是一群土八路么？
他这一说，中国领导的脸面和正能量的友好气氛荡然无存，会场的空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莫二娃赶紧救场，转脸问外相：“外相先生，俺听说您博学多才，所以俺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俺们辽南海域盛产鲅鱼，这种鱼在小的时候是黄海上所有肉食鱼类最爱的饲料，连体格不大的黄花鱼也很爱吃鲅鱼苗，按照常理看，鲅鱼早都该灭种了，可为啥鲅鱼经过了几千年、几万年却还一样存在呢？”
外相一听，忍不住冲莫二娃点点头，道：“我们日本人也爱吃鲅鱼，所以我对这种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鲅鱼在长成前只有几厘米长，但长成后的鲅鱼体长却可以达到一尺甚至一米以上。作为一种食肉鱼类，长成的大鲅鱼同样会吃那些先前以自己为食的小型肉食鱼，而我们北太平洋地区那时再能把它作为食物的鱼类，恐怕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尖吻鲭鲨了。换句话说，鲅鱼小时候处在食物链底层，但长大后却处在了食物链顶层。”
“外相先生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俺真是太佩服您了！”
“莫先生也是个很懂语言艺术的人，我觉得您真的具备成为优秀外交官的潜质。”
莫二娃笑着摆摆手，道：“俺不懂国际大事，只懂打渔和做生意，所以俺根本当不了外交官，只能做个靠海吃饭的买卖人，外相先生这话可真是太抬举俺了。外相先生，俺觉得现阶段缺乏竞争力的中国企业就是一群没长大的鲅鱼苗，而强大的跨国外资企业则像是爱吃鲅鱼的凶猛鱼类。你们的到来肯定会使俺们的鱼群损失掉一部分，但你们的追逐和猎杀同样会使得俺们这些正在成长的小鱼被迫提高游速、锻炼本领，等俺们长大后，这些本领一样可以用来捕杀其他鱼类，就像黄花鱼爱吃鲅鱼苗，但鲅鱼长成后却爱吃黄花鱼一样。”
外相听完翻译，点头竖起拇指，道：“莫先生，根据我夫人和我国商人的描述，我们认为您和您扶植起来的那些私营企业、私人船东、商人农民已经形成了一个以你和桃园村为中心的强大商业集团，你们已经算是大鲅鱼而不是小鲅鱼了。我们日本人在商场上从不害怕与强者竞争，但我们日本人也更愿意与你们这样的强者合作，我希望看到的是，日企进入辽南后能成为你们这个商业集团的合作伙伴，不想看到他们与良心船长的后人展开厮杀。”
莫二娃也冲日本外相点头，道：“大海不但有黄花鱼和鲅鱼之间的对手关系，还有多条渔船组成船队的合作关系。俺的想法和外相先生一样，挂着莫字船旗的船队从不惧怕跟任何渔船抢夺渔场，但俺们更希望能带着这些渔船一起打渔，俺希望日企进入辽南后，能与俺们莫家船队组成更大的编队，咱们就在旧金港起锚，一起扬帆远航。”
得到这个“地头蛇”的回复，精通商业的日本人露出喜色，在场的女同志们对莫二娃更加崇拜，而刘雅则是放弃了用炸弹炸死她们的想法，打算用原子弹直接把全世界“敢用眼神勾搭我老公的狐狸精们”一起解决了。
外相和那天跟莫二娃同桌的日本商人耳语几句，点点头，转脸道：“省长先生，我们对今天的会谈非常满意，认为此次辽南之行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我希望能够立刻结束会谈并更改行程安排，马上率团去北京与贵国商务部官员见面，以免耽误投资时机。”
省长眨眨眼，道：“外相先生，这么国企领导大老远来了，这还没说上话……”
********推他一把，道：“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人家的意思是已经谈成了，咱们留住投资的任务现在算是提前、圆满、超额完成了！你让他们接着谈，一旦谈崩了咋办？”
“这么多人……人家能愿意么？”
“管他愿不愿意的！有招想没招死！咱俩立功才是大事儿，谁不愿意就削他！你忘了咱俩当年上山打游击时候，队长教咱俩的第一原则了么？什么事儿都要见好就收，趁着鬼子下河洗澡偷两颗子弹，那都算是咱们的胜利！”
这话说的……还真打过游击战呀？
离开酒店时，莫二娃在停车场里主动给那帮国企领导赔不是，而这帮被抢了风头的官老爷们则是蹬鼻子上脸，站成一圈给莫二娃开起批斗会，有的说他不识大体，有的说他不懂大局，齐宾说得最欢，而莫二娃则是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不是，会见厅里的气场当然全无。
唠唠叨叨半小时，那帮干部终于是说累了，莫二娃上车离开，车门一关，副驾上的刘雅便转头瞪他，道：“你是不是贱的？凭什么给这帮伪君子道歉呀？”
莫二娃点上支烟、挂上档，道：“你只看到俺在点头哈腰，你咋没看到他们带来的员工是啥表情啊？”
“员工？”
“咱公司之所以有那么多大学生，原因有三，第一是咱们公司拥有先进科学的薪金制度和晋升制度，第二是咱们能够给大学生提供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第三就是咱们没有国营企业的官僚作风。俺刚才唱这出戏是故意的，俺就是唱给他们各自团队的大学生们看得。”
“你是故意的？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莫二娃坏坏一笑，顺着反光镜看看那些以为自己很牛逼的国企领导，道：“今天来的这些企业都是东北最重要的国营企业，国家给他们分配了大量的大学生，这种人才优势是咱们远航公司不具备的。刚才俺故意找骂，就是想让他们团队里的大学生知道自己的领导都是些谈判大厅里没本事、但出场之后却能窝里横的大官僚，那些旁观者的不屑表情告诉俺，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接下来，俺要派人去这些企业下榻的酒店挖墙脚，把他们跟俺装逼的账算个清楚，让他们知道，渔民在网里下饵是为了抓鱼，俺主动装孙子是为了跟这群游击队员玩玩‘上兵伐谋’的孙子兵法。”
比起当年和孙超共同发起的第一次猎头行动，莫二娃这次的猎头可谓是轻车熟路、更加缺德。
离开酒店后，他先通过辽南市的关系查到了这些国企的下榻酒店，然后以“赔罪”的名义，上门带着这些国企领导去孙超的酒店里喝花酒，同时让自己的员工在中档的顺发酒店摆酒席招待领导们带来的下属。
当莫二娃在那边觥筹交错时，这边的人开始向“猎头目标”讲述自己当年在国企被人排挤的遭遇和来到远航公司之后的幸运，那些同样在国企中饱受官僚主义折磨的大学生和基层管理们被他们说得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刘雅见火候差不多，以公司副总的身份给这些大学生开出条件：凡是异地高学历人才、有经验管理和有一技之长的技术工人通过远航公司和桃园公司的面试，我们将在桃园村为其提供新建两居室住房一套，并为随其迁来的配偶、父母、子女解决户籍问题。莫总还让我告诉大家，如果你们能带着自己的同学、同事一并过来，只要拉来的人符合标准，我们还会为你们准备丰厚的人才介绍费，你们不用怀疑远航公司开的是不是空头支票，桃园村及其周边村落的土地全在我们手里，员工宿舍楼可以随便建，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参观一下。
东北人都是“闯关东”移民的后裔，他们的骨子里最缺的就是建设家乡的概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他们爹妈小时候教育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加之辽南是东北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当时的社会大环境又是国企衰败私企崛起，这帮人瞬间就动了跳槽的心思。
截止五一劳动节前，东北内陆各大国企已有上千号人在老乡带老乡的“传销式猎头”攻势下，以旅游参观的名义来到桃园村应聘，莫二娃这只笑面虎不但让远航公司和桃园公司留用这些人才，还鼓动与自己交好的私企、商人、船东、养殖大户和种粮大户对没通过高标准应聘的人进行二次招聘。
同样不按套路出牌的孙超第一个响应，为了感谢兄弟“吃人才大餐”还想着分自己一杯羹，他直接把莫二娃订购的那五十台“鲜活水产运输车”当做介绍费白送；贪便宜没够的陈晓辉觉得光是带着本县企业过来挖人还不过瘾，干脆领着全县各级政府机关过来挖人，桃园村一下子就变成了东北地区最大的人才市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