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莫二娃的神色变得更加严峻，赵大芳看到他的表情后更加害怕，浑身都在发抖，泪汪汪地问：“莫老大，海货已经赶过来了，您看……您觉得俺弟弟能有事儿么？”
莫二娃转脸看看她，心生不忍，于是便挤出一个笑来，骗她道：“俺觉得今天这海况相当好，赵把头有一身本领，他肯定没事儿！”
“肯定没事儿，那你这脸色咋还这么难看呢？”
“俺这脸难看不是因为赵把头，而是因为俺爹妈就给俺生成这样，俺要是长得好看的话，俺们村的人还能给俺起个啥阿尔巴尼亚人的外号么？”
“哦……莫老大，您真觉得俺弟弟没事儿啊？”
“肯定没事儿！大姐可能不知道，国家培养一个海军舰艇军官，投入比培养十个空军飞行员还大，赵把头读书的时候都能开着机械舢板从辽南一溜烟干到刘公岛去，这么好的海况下，他开着比机械舢板大一倍的木篓子出航，这能有啥事儿啊？”
“莫老大，您这话……真的？”
“必须是真的！俺分析赵把头可能是遇到啥机械故障，临时改变航向去哪个地方修理船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半路遇到了海军战舰，上船去看老战友了，你们不用为他担心！来！你们昨晚都在这儿冻一宿了，现在咱把昨晚弄到的先生鱼肝都带着，上俺小老婆的花船上暖和暖和、吃点早饭，咱先在这等一等赵把头，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把岛民运到花船上安顿好，莫二娃立刻走回驾驶舱，用无线电呼叫辽南海事局，凭着自己的面子请那帮领导们派出了刚刚装备、平时根本不舍得拿出来用的“直八”海上救援机，要这玩意沿着黄海暖流的方向展开空中搜索。
随后，他又呼叫群岛县海事局和旧金港，要求群岛县的救援船及自己的两支船队立刻启航，赶到狗尾巴滩海域与自己会合，准备以此为中心展开拉网式搜索。
放下无线电，莫二娃坐到海图桌上研究具体的救援方案，刚才在滩上说话的那个白头发老爷子敲门进了驾驶舱，正蹲在地上给莫二娃捶腿的徐慧娘回头看看他，问：“大叔，姐妹们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您不去趁热吃着暖身子，咋跑这来了？”
老爷子看看莫二娃，道：“刚才莫老大看完海货的表情不太对劲儿，俺觉得他跟大芳说的话好像是在哄她，俺这心放不下啊！莫老大，您能不能跟俺说句实话，您到底是咋想的？俺肯定不告诉别人，俺知道你这是为了大伙着想！”
莫二娃放下圆规，问：“大叔，您是赵把头家的亲戚吧？”
老爷子摇头，道：“哦！您不用担心俺受不了，俺不是二驴的家人！俺叫葛文才，以前是二驴爷爷手下的舵工头子，本来都已经上岸好多年了，后来岛上出了事儿，俺才又拖着这把老骨头下海跟着二驴干。二驴这孩子也信得过俺，平常有啥事儿不在家，岛上的事儿都交给俺管。”
中国帆船和西洋帆船最大的区别是，西洋帆船使用跟现代船舶差不多的轮舵，而中国帆船想要改变方向，则需要两三个水手合力操作设在船尾的杆舵。
在帆船年代，关乎到船舶安全的“舵工”是船上地位最高的船工，而管理这两三个人的舵工头子则是船上仅次于船老大的第二把手，地位相当于现代海船的大副，必须是船老大的绝对亲信。
莫二娃让这葛文才坐下，给他点上支烟，道：“葛大叔，既然您老是洪子东的第二把交椅，那俺就直接跟您说了。根据刚才赶到的海货，俺判断黄海暖流的前锋已经到达长山群岛了。”
“莫老大，啥叫黄海暖流啊？”
“用你们这儿渔民的土话说，这股海流就是‘红龙’，与它流向相反的‘蓝龙’现在叫黄海冷流。”
听到这自个儿明白的土话，航海经验丰富的葛文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红龙碰蓝龙，长山遍地涌……完了！这下二驴完了，俺们洪子东岛彻底完了！”
莫二娃叹了口气，道：“大叔，俺现在就是一个猜测，您老别这么悲观。俺正在组织力量准备展开大规模海空搜救，一切要等搜救之后再说。”
牧玲给葛文才倒了杯热茶，道：“大叔，你们那赵把头的脑子里到底想了些啥？我们东沟家家户户都是靠木篓子起家的，但我们那至今还没谁敢开着它离岸十海里，你们长山群岛风高浪急是小孩儿都知道的事儿，他这堂堂念过海军舰艇学院的鱼把头咋还能别出心裁拿木篓子和坛子网在这地方搞拖网打渔呢？他这不是胡闹么？”
葛文才的眼泪都出来了，低着头、捂着脸，哭道：“都怪小银鱼和先生鱼……”
老爷子哭着说，赵二驴属于那种要强大了的类型，那天在柳条港因为硬实力差距而没抢到小银鱼后，他的肚子里本来就憋了一口气，当各船队都接到通知准备出海围捕先生鱼而洪子东因为没有大船而没接到通知时，他就觉得别人瞧不起自己了。
在他决定出海的时候，广鹿岛的三个老把头劝了他，回岛备航的时候，海上经验丰富的葛文才也在没人的地方劝了他，但这小子上来驴脾气的时候却是越劝越起劲儿。
葛文才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来，本想在船上给他打下手、遇到啥事儿的时候好阻拦他冒险，但赵二驴看到那浩荡的先生鱼汛后却又动了贪念，为了减轻木篓子的重量、提高打渔效率，非要一个人驾船去渔场胡闹。
一个小时以后，两架歼七战斗机突然出现在狗尾巴滩附近海域进行超低空飞行，过了没一会儿，六艘最新装备的导弹快艇又组成编队从辽南方向高速开了过来。
莫二娃刚拿起望远镜看这难得一见的阵势，花船驾驶舱的无线电便传来呼叫：“辽东渔34552号拖网渔船请注意！我们是北海舰队某导弹艇支队，你船听到请回答！”
“辽东渔34552号收到！俺是桃园村莫二娃，敢问说话的兄弟是不是狮子口海军基地的张支队长啊？”
“就是我！莫老大的耳朵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想逗逗你呢！莫老大，我们过年的时候因为执行战备任务没去桃园村捧您的场，我代表我们支队全体指战员给您拜个晚年，您夫人让人送来的拥军慰问品兄弟们已经收到，我们谢谢您了！”
“哎呀！每到逢年过节，俺们老百姓家家团圆而你们却要一级战备保卫俺们，俺那败家媳妇给你们送那点东西俺都觉得她太扣了，你咋还挂在嘴上了呢！说正经的！张大哥，您咋过来了？”
“当然是来救人的了！我们舰队司令和舰队政委以前把赵二驴当成头号苗子，他转业的时候，俩人都觉得他很可敬又很可惜，还亲自摆了酒席给他送行。刚才群岛县的岸防部队得到消息后上报了舰队，司令员和政委非常担心，下令我们来这里协助地方上的同志展开搜救行动。”
莫二娃赶紧让徐慧娘把他已经画好的海图拿过来，道：“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们的军舰虽然小，但它的速度和续航能力却是万吨级的民船也比不了的，有你们过来帮忙，这搜救行动也就简单多了！张大哥！俺刚才已经制定好了一份搜救方案，您应该是这里最大的官职，要不您上船来看看俺这计划行不行？”
那边笑了笑，道：“不用了！舰队司令部刚才已经跟地方上取得联系，副参谋长听说您在这里坐镇后，建议把这次军地联合搜救行动的实际指挥权都交给你，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听从你的指挥，你就尽管下命令调遣弟兄们吧！”
“啥？你们舰队副参谋长让你们听俺的指挥？他认识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个副参谋长是海军总部垂直空降下来的，大年三十是他上任的第一天，我们都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
“啊？海军总部可是个大衙门，俺在那地方也高攀不起啥朋友……得了！现在赵把头生死未卜，咱也没时间研究他是哪位朋友了，既然他让俺指挥你们，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支队长！命令你的六条船结成编队，连同天上的飞机一起对303方向展开扇形搜索，第一轮搜索范围暂定二十海里，飞机在前、导弹艇在后，如果飞机发现海面有涌浪区，舰艇编队应立刻停止搜索，防止发生意外！”
“是！嘿嘿！莫老大，我额外说一句！就听你刚才下的这串命令，我就觉得你特别适合当兵，我要是你的话，我也不做生意，现在海军最缺能指挥战舰和水面编队出海的人才，按照你这为人处世的圆滑程度和在海上的一身本领，你在部队里待几年，说不准都能当上司令呢！”
莫二娃笑了笑，道：“行啊！要是你们海军把军事法庭和带红袖箍的纠察队都给撤了，那俺就去参军报国，要不俺怕新兵连三个月还没过完，俺就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你们就地枪毙了！”
这话倒是真的！你他妈现在算上齐晴有十个女人，你要是当兵，军事法庭判你死刑的时候还得附加一句，执行的时候必须用155毫米舰炮往死里轰，要不都不足以严肃军法军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