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冲着薛仁贵呵呵一笑,道:“想来薛伯伯看书也没看进去。若是沉溺其中,如何听得童儿的嘘声?”
薛仁贵笑道:“你这巧嘴,便是淘气。不说打搅我看书,反而说是我读书静不下心。”
秦英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薛仁贵看了看秦英身后的旭、北二人,开口笑道:“怎么,带了朋友过来,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小友吗?”
秦英撇了撇嘴,道:“可不能称小友。他们若是成了薛伯伯你的小友,我便矮了一个辈分。何况他们二人,若是较真论起来,一个与我平辈,一个还晚一辈嘞。”
他这话倒也不错。他祖父秦琼与谢凌云的祖父谢映登,乃是生死的弟兄。令狐北是谢家三当家,自然与谢凌云平辈,如此,自然与秦英平辈。
而秦英师从昙宗大师,昙宗大师乃是与童旭师祖王定北一辈的交情,如此一来,童旭岂不是当真比他低了一个辈分?
是时众人皆极重伦理辈分,江湖儿女讲不得许多,但这个辈分却是不理不成。秦英与童旭等人相处,不去管什么辈分,但是讲究起来,却是条条框框的清晰着呢。
薛仁贵笑道:“罢了罢了,不同你多寻思,就说这二人是谁吧。能和你交往的,定是江湖上的少侠客了。”
秦英点了点头,闪身将令狐北揪到前面,道:“他是令狐三,原名令狐北,是江南谢家谢大谢凌云的手下,是谢家的三当家的。”
薛仁贵笑道:“莫不是那贼心贼手贼骨头?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令狐北?”双目微睁而后微眯,盯在令狐北身上,眼中似乎有一道光彩流过。
童旭心头一惊,暗想道:“这薛仁贵看上去宽和儒雅,却不料竟有这般高的修为。双目一眯,便能涌出这般杀气。他的功力,只怕不在苏世叔之下。”
令狐北却似乎是受了一记重锤,登登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间大汗淋漓。两条腿都似乎站不住了。
他觉得薛仁贵轻轻松松的盯了自己一眼,自己便如同被人一记催心掌,打在胸口上。难过的感觉想让自己吐血。
薛仁贵见他这般,却是摇头笑道:“果真是贼骨头,胆量还大不到当个窃国大盗。”眼光一落,转眼看着童旭,道:“年轻人,你怎么不怕?”
童旭坦然笑道:“为何要怕?”
薛仁贵“哦?”了一声,道:“老夫纵横沙场三十年,手下杀亡之人,不说万数,也有八千。神射将军之下,一个‘人屠’的恶名,你当是虚的?这般戾气深重,你居然不怕吗?”
童旭笑道:“薛公杀的是敌人,是仇寇,不是我大唐安善良民,我童旭心中无愧,胸怀坦荡,如何要怕?”
薛仁贵笑道:“好一个心中无愧,胸怀坦荡。少年人,便应当如你这般血气方刚。老夫年轻时也是这般,只可惜突厥一败,损了无尽心血。如今六十又五,再提不起杀伐气了。”转眼看着令狐北道:“不过吓唬吓唬无知宵小,还是成的。”
童旭微微一笑,道:“薛公宝刀未老,看您老的胡须,便知您依旧身强体健。如今的内外功修为,放在江湖间,只怕也依旧是第一流人选吧。”
薛仁贵哈哈笑道:“江湖之时,年轻时还掺和些,如今老了,也没了心思。天下终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这糟老头子,不需要再逞威风了。”
秦英道:“薛伯伯,话可不兴这般讲。你可知,这位童旭兄弟,和令狐北,给您老人家寻摸了什么好东西吗?”
薛仁贵看了看他背在肩头的风磨铜巨弓,眼前登时一亮,道:“那是风磨铜弓么?快拿上来,让我瞧瞧。”
秦英并步上前,将风磨铜巨弓轻轻的放在薛仁贵的桌案上。薛仁贵将之拿起,把玩一番,之后便盯着弓把上用汗隶书镌刻着的“温侯奉先”四个大字,心中登时一突,道:“什么,这是温侯吕奉先的遗物?”
秦英笑道:“两位兄弟前番在徐州,偶然发现了温侯的兵器冢,便将这把弓取了出来,放眼四海,也只有薛伯伯能配得上这把弓了。”
薛仁贵目中极是高兴,哪里还管这弓是怎么来的,掂在手中,护指也不戴,便拇指勾弦,食指扣着拇指,双臂一振,便将着重达三石的巨弓拉了个满满当当。足见他虽年过花甲,但筋骨之强,犹盛少年。
缓缓将弓放下,薛仁贵捻须大笑道:“若早得此宝弓。定天山之时,某家何须三箭?些许妖魔小丑,不堪一击,一箭过去,便要了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