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实则说来,颇为有些怪异,的确容易让人以为是做梦而不是现实,却也恰恰说明了老天的恶趣味,命运的残酷,不仅是对乱千秋而言,一觉醒来,沧海百变,而且,说起来这梧桐根也是如此,曾经是被乱家视作重中之重的珍宝,如今却变成了恨之刻骨的仇敌,世间,大多命运便是如此,光怪陆离到让人目不暇接。
而远处,迈步离去的乱天涯却悄然返了回来,跟随在乱千秋的背后朝着中心走了过去,说的良善一些,乱天涯放心不下自己的曾祖,说的恶毒一些,自己曾祖或许也能当作诱饵,吸引开那梧桐根周围最后的几根根须。
只要自己速度够快,或许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如若自己失败,那么就会赔上三条性命。
乱天涯,允许自己恶毒一次,不过也算不上恶毒,只是对方是自己的曾祖,所以乱天涯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因为,如此大仇,无论如何,乱千秋都不会选择离去,只会选择生死一搏,死了也算解脱。
而乱天涯跟在身后,前面的乱千秋竟然毫无察觉,只是战斗本性使然,让他不会那么冲动的上去送命,而是一点点的适应着自己变异的身躯,摇摆着六只手臂宛若直立行走的蜘蛛。
悄悄跟在身后的乱天涯,心中不经有些担心,自己这位曾祖,显然是已经存了死志,同时心中也不住的责怪自己的多嘴不会说话,原本虽然他心中愧疚,但是,还想离开,或许想去看看妻子的坟墓或者回到曾经的家里面看看,虽然心中愧疚难安,因为自己的贪婪造成了妻儿一生的苦楚。
但是,总要好过现在这个模样,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让自己的曾祖有了宣泄的方向,他才有心以死搏命。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片刻,就回到了之前俩人所在的位置,那里根须舞动,显然还在寻找刚才消失的乱天涯,这些根须虽然力量强大,数量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但是,显然并没有多少智慧,只是不停的在乱天涯之前发出气息的方位游荡,并没有选择一个方向追逐。
乱千秋站在边缘,略一停顿,挺直了腰背直直的朝着那核心踏去,脚步沉重,背影宛若一矮小山岳,风声雷动。
乱千秋的战斗天赋极其可怕,走了这一路,竟然已经将这副怪异的身躯摸索了清楚,六条手臂灵活的摆动,互相之间也没有再碰撞,互不阻碍,挥舞间宛若滚滚战车,毫无弱点可循。
微微弯腰,身侧六条手臂,宛若张开了利爪,整个人身上携裹猛虎之势。
“虎爪劲?”乱天涯藏在身后,看到此景,心中不经有些怪异,这股力量气势,战斗的方式,和自己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基本段体功法几乎一模一样,其实,曾经,他师傅想要交给他一种练体的功法,但是,自从看过他修炼父亲交给他的功法之后。
从此之后,就闭口不谈,再也不说想要交给他练体的方法,只是说道:“此法,看似寻常,实则里面蕴含着这世间百兽之力,你可以好好修行。”
而,乱天涯也一直谨记,那十年间没有一日停下过历练,但是,这套功法无法引动体内源气共鸣,仅仅好似是战斗时候的技巧,所以,天道碑死而复生之后,乱天涯几乎很少使用这套功法,往往都是化器,用手中金爪克敌制胜,而他,本人也认为自己已经练到了极致了,况且,练体期早就过了,他也放弃了继续那么刻苦的修炼。
但是,此时,看着自己曾祖再次使出这种功法,他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似对方便是那下山猛虎,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极限不过是自己的极限,绝对不是这套功法的极限。
“虎爪劲”果然,前方乱千秋低声嘶吼一声,啸声震耳,整个人好似一道流光一般的冲向了那根须之中。
如此以来,便也看出,这乱千秋的确有了死志,否则,不会如此冲动的不去找那核心,而是,想要斩断所有根须。
看到此景,乱天涯不由的又向前走了俩步,藏身在一段阴影处,目光如电的看着前方。
那根须反应极快,乱千秋脚步刚刚启动,便纷纷竖起了身躯,好似上面有眼睛一般的注视着这个方向,但是,可能得到的命令里面没有对乱千秋出手这一条,所以大多只是警惕,却并没有包围上来进攻。
“哧”好似裂骨断筋一般的响声,乱千秋六只手臂各司其职,看似杂乱,却相互之间并不阻碍,动作流畅,声势骇然。
眨眼间,数十根足足有一米多的根须被他撕成了碎片,和旁边那些不会动的根须不同,这些根须被撕裂,发出了枯木断裂的声音,里面不仅没有流出生命力旺盛的深绿色汁液,甚至还絮絮的落下的破败的木屑。
乱天涯藏在其后,默默的观察,心中暗暗的记下了这种情况,甚至隐约中有些猜测,可能那精怪三千年之后,就会将力量吸纳到自身之中,反而将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完全的舍去了,这也契合了所谓的寄宿人体。
乱天涯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知识,这便是他的恐怖之处,
战斗还在持续,乱千秋仗着自己曾经也是对方之中的一员,毫无保留的疯狂进攻,眨眼间,这附近的根须几乎都被他撕裂成了碎片。
但是,慢慢的远处那所剩不多的根须渐渐延伸了过来,这些根须并不如之前那些呆滞,反而如同灵敏的毒蛇,又如同高手手中的鞭子,鞭影重重的抽向了乱千秋,风声呼啸,刹那间,前方杀气纵横。
乱天涯隐身暗处,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所能做的事情有限,三千年的精怪并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能够匹敌的,甚至即使是一座圣地圣主到了此处,恐怕也只有任人宰割的能力。
正是因为能够认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乱天涯只是默默观察,却渐渐心中有了一些明悟,对梧桐根的了解也更深了一些。
如今看来,虽然梧桐根身躯极其庞大,根须繁杂到让人密密麻麻,匍匐在地,宛若一片参天大树组成了森林,一眼望不到边。
但是,同样的,因为身躯的庞大,他的动作十分迟缓,这些根须虽然恐怖,但是,如果有心未必不可能欺骗过它们。
乱千秋恢复了本性,战斗经验恢复,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不同于袭清的轻灵,他的动作飞快,却带着一种狂暴的气息,颇有一种蛮力破敌的感觉,纵横间,风声响彻。
抬手投足间,颇有一种泰坦巨人的彪悍感觉。
那梧桐根显然也知道自己核心的重要性,所以这次伸过来的根须只有区区数十根,竟然渐渐不是乱千秋的敌手,开阖间,又是数根根须被乱千秋暴躁的撕成了碎片。
看到暂时这些根须无法伤到自己的曾祖,乱天涯渐渐将心思放在了其他地方,扯了扯身上余下不多的绸缎,略一沉吟,下了狠心,抬手将最后的遮羞布扯下,爬到旁边,捡起了一些摔落过来的根须断肢,用扯下的绸缎当作绳子,将这一片片的断木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远远看去,头发杂乱,虽然重塑身体的时候身子干净了许多,但是现在这番折腾下来,乱天涯宛若一位多年不曾清洗的乞丐一般,加上身子毫无美感的绑着零零碎碎的断木树皮,更像是一位未经开化的野蛮人。
就在此时,远处那梧桐根的核心显然坐不住了,顷刻间,最后所余不多的根须几乎全部出动,宛若交叉而来的蛇群,密密麻麻颇为惊恐。
只剩下,寥寥不多的几根盘旋在那里,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那隐藏在重重根须之中的金光本来面目也显露了出来。
乱天涯视线极好,一瞬间就锁定了目标所在,那根须中间,一抹金光大盛,一颗圆溜溜的珠子好似人头大小悬浮在中心,身上金光很有节奏的一明一暗,好似心跳一般。
乱天涯眼神一亮,赶紧又拿起了几块杂木夹在腋下,站在原地高声吼道:“曾祖,私仇便为家仇,即使你死了,孩儿也得替你报仇,索性,这次便让孩儿替你报此仇吧!”
“砰”乱千秋将一截根须一脚踹开,扭头看向了乱天涯,顿时眸子中闪过了几缕惊慌,声若洪雷的吼道:“给我滚,乱家祖训,私仇私了,不可因此涉及家人,你个混小子,快给我滚。”
“我朋友还在外面当那诱饵”乱天涯直直的盯着乱千秋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的吼道:“请恕孩儿恕难从命,孩儿不愿再做那无胆独自逃脱的小人。”
话音未落,乱天涯就看到因为自己泄气而有一些根须半空转折,朝着自己席卷而来,急忙闭气,身子一闪离开原地,旋即,双脚用力一踏地面,碎石蹦飞,整个人好似一道闪电一般的越过根须的上方,朝着深处狂奔而去。
乱千秋一伸手,没有抓住从自己身旁掠过的乱天涯,顿时眼中闪烁着惊慌,怒吼一声:“混账”就想要追上去,但是,和乱天涯不同,此时他已经是被根须认定的敌人。
刹那间,那些根须交错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欺压了上来,乱千秋只能怒吼一声,再次投入到战斗之中。
只是心中情绪却极其复杂,既有自豪自己儿孙是个爷们,也有些恼怒对方的不听话。
乱天涯,人在空中,发觉那些根须果然视自己如无物,心中一喜,胆子一大,落脚重重的踩了那根须一脚,身子再次跃起,而那根须被踩的矮了一截,却没有其他反应。
看似灵活,实则愚钝,瞬间,乱天涯便下了这么一个定义,那漫天密密麻麻的根须在他心中此时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了,此时,他突然想起了圣采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