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弥多看了她一眼,朝长廊深处远去,碧雪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暗影。
青儿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温顺平和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微微拨开茶水,看见里面微微泛黄的茶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冷酷。一个满脸纯善的丫鬟疑惑地靠近她,她立刻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善。
鹿弥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馥郁得让她几乎窒息。可奇怪的是,她这个对香十分敏感的人,闻见这香,却没感到丝毫不适,连一个喷嚏也没打。
“小鹿,我以为你会晚几天过来的。”重重叠叠的帷幕深处,传来一个清朗如深泉的干净声音。
鹿弥拨开帷幕,看着房间里简洁干净的布局,边走边说:“你是觉得我会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呢,还是觉得你的那个忠心耿耿的青儿姑娘会骗过我啊!”
“我以为你会先去找风雪寒的。”说完这句话,鹿弥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她拨开珍珠帘冲到他床边,看见他伏在床边猛烈咳嗽,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竟有了丝丝妖异的美。
“你,还好吧?”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探了探他的脸颊。
“没事,就是脑袋有些烫,其他都还好,还可以和你说话。”云锦逸重新躺回床头。
“你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会回来的吗!我等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鹿弥帮他掖好被角,话落,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默。
“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就是你希望我回来的心意传达给我需要一些时间,我一接收到就立马屁颠屁颠赶回来了。”云锦逸难得调侃鹿弥一回。
“噗,你说得让我觉得你好像一只小狗,还屁颠屁颠,我又不是肉骨头!”鹿弥忍俊不禁。
“你当然不是肉骨头。”你是我的主人啊,我的你的奴隶。
“说真的,你当时又没跟我在一起,你怎么知道风雪寒的?”
听到这个问题,云锦逸一怔,似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往里避了避,忽然抬头对上鹿弥疑惑的眼,弯唇一笑,“你忘了你不是派人去找过他吗,只要留心你,这些事不是很容易就可以知道了吗!”
“原来是这样。”鹿弥点点头,“你是怎么回来的,当时一定很危险吧,那些黑衣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我当时被那群黑衣人围住了,其实并不怎么顺利,但不知是奇迹还是什么,我竟然杀出了他们的重围,我想去找你,可那时候你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很久,后来昏倒在一条河边,顺着河流飘了下来,在森林边缘被一个渔夫捞起来,然后休养了一天,我猜你可能已经回来了,于是就慢慢的走了回来,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云锦逸顿了顿,这些话说得不急不缓,像是极其疲惫,又像是在琢磨语言不留下丝毫破绽。
“真是辛苦你了,还好你回来了。我叫老爹去找你,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已经出了落日森林。”
“那你呢?你是怎么回来的?”云锦逸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她在那里的惊心动魄。
鹿弥脸上挂着笑,没有一丝的痛苦与颓废,“其实也没什么,自你走后,我被那些黑衣人追杀,后来出现了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
那番惊心动魄的故事,鹿弥娓娓道来,似乎已经显得不再那么可怕,然而鹿弥时而停顿,时而蹙眉间,却总是觉得,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了。有一些绝对不能忘记的事情,被她忘记了。
一番话讲完,已是正午,云锦逸随着她的经历时而叹息时而惊讶时而害怕,良久才回过神来。
“小鹿,是我太过弱小,无法保护你。”他低声喃喃。
“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鹿弥没听清。
“哦,我说现在已经正午了,你饿吗,我们一起用膳吧!”
“不了,我该回去了,我家那个老头最近天天拉着我看公子哥儿,要是他再不见我,肯定又要说我不思进取到处闲逛,到时候万一他直接在府里办个流水宴,那我就完了。”鹿弥一想起那些事,一张脸就皱成了苦瓜。
云锦逸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这世上,也有能让你苦恼的事情啊!”
“大哥,我只是嫌麻烦好吗!那些公子少爷们我真是消受不起啊我。”鹿弥带着碧雪走了出去,脑袋从门帘出探了进来,朝云锦逸使了个眼色,“好好吃饭哦,我以后会常常过来陪你的,你可要早点儿好起来啊!”
“好。我等你。”云锦逸低声说。
重重叠叠的纱帘重又遮住了房间,如无数堵高墙防卫着周围的一切,一个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寐婀大人有话:你们皇室最为权贵之人,那个人的身边,有荒州的奸细。”
“不是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不是荒州的人吗?”云锦逸就像是换了一张面孔,原本俊逸若雪的脸,带着寒铁一般的冷硬。
“寐婀大人言止于此,属下告退。”那个黑衣人又像出现一般,如影子一样消失。
“最为权贵之人?是陛下,还是太后,还是七哥?”他蹙眉凝神,又倏地舒展。
“可我身边,也有荒州的奸细啊!”
鹿弥一路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刚进内室,便被一只鬼手搭住了肩膀,她干巴巴笑了两声。
“老爹,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正念叨着呢!”
“是吗?你是在念叨如果我再也不回来,那才好吧!”老爹皮笑肉不笑。
“嘿嘿,爹,您怎么能这么想呢!”虽然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了好了,老爹我不和你贫嘴,快进去好好打扮打扮,待会儿跟我出去。”老爹显得十分大人大量,让鹿弥背脊一寒。
她狐疑地瞅了老爹两眼,眼珠子咕噜噜转,忽然猛地捂住肚子,“哎哟哎哟,我肚子疼,好疼啊啊啊!我要去休息。”
还没走到半路就被老爹揪住了,这老狐狸笑得诡秘莫测,生生瞅得鹿弥胆寒,他摸摸脸色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轻轻点头。
“也是,我女儿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什么打扮,好吧,咱们直接去吧!”说罢拉着鹿弥就走。
然后,
鹿弥看着这满园的男男女女,彻底被老爹挫伤了自尊心。
“老爹,你女儿我还没那么恨嫁吧!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哪哪哪。”
“放心吧闺女,你爹我是趁早为你做打算啊,先物色几个,到时候再仔细挑挑,让你的魅力彻底发挥,最后收服他。至于以后见人什么的你放心,我只是说我们右相府办一场流水宴,往各府发了帖子而已。”老爹显然为他的聪明才智极为得意。
可是啊,就算你做得再怎么隐晦,可谁不知道这是你在为你这已经快嫁不出去的女儿相亲啊!
鹿弥额头青筋跳得欢脱,好吧,就算是相亲宴什么的,就算她以前是云锦渊那混蛋的王妃,就算是你们这些男人担心他的势力,可过来的不是一些“残花败柳”,就是一些面部“饱受摧残”人士,最后就是觊觎她美色直盯着她的胸部都快流口水的淫贼,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啊啊!
她鹿弥难道现在只能配这些家伙了吗!
鹿弥脸上的假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她真想一拳挥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已经可以做她爷爷的老头儿脸上,可一想到揍人是违法的,她也只能忍了。
俗话说上帝这使劲儿折腾你之后,一定会继续摧残你。这话儿今天在鹿弥身上有了完全的体现。
她看着她面前这个面容秀美,笑容骚包,浑身金光闪闪亮瞎人眼的男人,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特么的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熏这么浓的香,唯恐别人不知道你骚包啊!
“叶子,你今天好美啊!上次你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呢,我担心了你好久。”
“多谢景纯太子的关心。”鹿弥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些,微微撇头,看见了一众女子对她的愤怒眼神。
她又打了个喷嚏。我的天哪,她也没怎么啊,那些女人怎么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啊!
“叶子,你身体还没好,我们先进屋说吧,免得你受了风寒。”说着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的肩上。
鹿弥闻着他外衣上的香味,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连忙把他的外衣拿下来,还给了他。
“多谢太子关心,我没事,到外面走走就好了。”
那些女人看着这一切,小手帕几乎被撕烂了。她们本以为与睿王爷和离后,能看到这个贱人颓废乃至成为一介废人,没想到她居然又仗着一副好皮相,勾引了东曌的景纯太子。她有什么好,这些男人个个喜欢她,她不就是有一张漂亮脸蛋儿吗,根本没什么内涵,太子只要跟她相处几天,一定会对她厌恶至极的!
鹿弥瞅了瞅那些女人的表情,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骚包,在那些女人眼底,居然也是个黄金单身汉式的人物,她也是醉了。
“叶子,那我陪你一起走走?”骚包饶有兴致地提议。
鹿弥简直惶恐乃至惊恐啊,她可不想成为那些梦想成为东曌未来皇后的姑娘们的公敌,她还没想好怎么委婉又强硬地拒绝,便觉腰上一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鹿弥腰间传出。
“娘亲才不要你陪呢,娘亲已经有包子了,哼!”最后这个“哼”最有气势,鹿弥将这个努力踮脚搂着她小蛮腰的小屁孩儿的腰轻轻一掐,就看见他皱着包子脸,两眼汪汪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