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伸出手指左右摇晃,“你知道云梦王朝财政每年入账多少吗?一千七百万两黄金。你知道咱们鹿家每年多少收入吗?两千三百万两!这就是差距!”
“敢情老爹你是混黑道的?可你乌纱帽丢了,房子丢了,那银子也上缴了啊!”鹿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不不不,银子这种东西老爹我怎么可能放在家里呢!无论是乌纱帽还是房子都没关系,只要银子还在,咱们就可以东山再起!”老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叼走了乌鸦的食物的雄狐,得意洋洋。
“老爹,亏你在百姓口中还是清官呢?你这么贪财你咋好意思接受这个名号啊!”
“贪财与清官没有矛盾。我是坑的那些皇族或者大臣的银子,又不是百姓的银子。只不过老头儿我这一次不知被哪个坑了?不然,依我的计划,咱们鹿家明年告老还乡,接下来的事就可以洗得干干净净了!”说到后来,老爹直摇头,却没什么遗憾。
鹿弥一怔,想了想,还是将月无双的事情告诉了老爹。
老爹摸出玉烟斗,轻轻磕了磕,才缓缓地说:“若按你那么说,这个月无双才是云梦王朝里最大的一条黑鱼。而且,可能不仅仅只是荒州的人,说不定,会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他脸上失了笑意,有着一丝怅然若失的悲伤,忽然眉目一敛,又恢复了幸灾乐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嘿嘿,云锦渊那小子还说怎么怎么厉害,还不是被那个女人糊弄得团团转!一个敌人把匕首架在他们脖子下,他们还围着敌人载歌载舞,哈哈,那些蠢蛋!”
云锦渊,鹿弥忽然想起他冷如霜雪的脸,心,渐渐变成死寂。
老爹看着自家女儿脸上的模样,叹息似地摸摸她的头,“女儿,你说老爹我的暧昧外交不靠谱。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靠谱的呢?就如同老爹我出去勾搭女人,若即若离,暧昧亲近,她们才肯付出自己最大的价值。而只固定一家,也有可能,在某一天,那一家厌倦了,就把你一脚踢开了,不仅没赚到利益,也没有生意。所以,凡事不要吊在一棵树上!”
“我明白的。”鹿弥哑着嗓子,轻轻说。
我明白的。
可是,我的心,却由不得自己做主啊!
老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死脑筋,认准了一件事,就死撞南墙不回头。看来还是必须等她自己慢慢恢复了。于是也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劝她。
可是老爹不知道,像某些死脑筋,认准了一个人,是比认准了一件事,还要执着的。
他的女儿,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
不是还依旧相信云锦渊,只是她的爱给了那个人,那个人不稀罕,毁掉了。就再也没有了。
皇都睿王府练武场。
“若没有良好的体魄,将来与荒州黑铁骑战斗,你们依何而胜?你们作为云梦王朝的军人,保家卫国是你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
“是!”
“是!”
“从今日起,加练三倍!”
“是!”
这一个声音有气无力。
最近王爷似乎变得十分暴躁易怒,整个人如同冰窟窿一样散发着阵阵寒气,令人发毛。
以前王妃在的时候,王爷偶尔还会给他们放个小假,如今,别说放假,哪怕王爷说给他们一柱香的休息时间,他们就感动得泪如雨下了!
王妃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却没一个人敢多嘴。以前王妃过来的时候,常常还会顺手给他们带点儿小吃,为人有趣又亲和,他们绝对不相信王妃会叛国!
云锦逸站在练武场边缘,看着那个像冰霜一样的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云锦渊身上,连半点温柔也不剩了。似乎随着鹿弥的离去,也将他仅存的笑容一起带走了。
鹿弥望着老爹,东瞅瞅西瞧瞧,不满地嘟囔:“鹿白那小子越来越大胆了,自己亲姐姐回来了,居然也不出来热烈欢迎,看我待会儿不打死他!”
老爹听了这话却手一抖,他视若珍宝的玉烟斗碎了几道口子,他也没发觉。呐呐问:“那小子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没见着他?”
鹿弥一个哆嗦,“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乱了乱了,她本以为那小子和老爹在一块儿,于是就没多管。而老爹居然以为鹿白在她这儿,于是也没留心,可在现在皇都,若鹿白一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哪!
鹿弥忽然想到了莫老的那句话,猛地打了个冷战。
不愧是鹿家的女儿,说起谎来竟连脸色也不变,若不是我刚从鹿白那里过来,恐怕真会被你骗着!
若不是刚从鹿白那里,鹿白如今是在,皇室的研究场地?
鹿白心凉了半截,呐呐地将她的猜想与老爹说了。老爹捏着那柄有几道裂痕的玉烟斗,良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鹿白那小子,那小子研究炸药有几分功夫,那些人如果有些脑子,都绝不会动他的,所以,所以,他应该是安全的。”鹿弥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没错,至少,他比我们安全。”老爹难得得没有打哈哈,而是一本正经地说。
一行人在皇都找了三日,也没弄到关于鹿白的丝毫消息,仿佛他随着鹿家的覆灭,一起烟消云散了一般。
再呆下去唯恐不妥,他们在这里举步艰难,若要救出鹿白,也只能等以后了。至少现在,那小子还是安全的。
三日后,神通广大的老爹不知从哪儿弄了些板车,几个人装作农商居然就这么逃了出去。在这种全城戒严的时候,他们居然真的逃出来了。鹿弥觉得这世道当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这老头儿在这里还当真有几分手段,毕竟能叫人混进守城官,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一行二十几人浩浩荡荡朝湘南赶路,自紫南郡那里换回了马车,还有兵器,一行人就再没下过马车,争分夺秒地赶路。毕竟早一天到达,他们的性命,也早一日安全。
老爹坐在马车里,脸色亦是颇为严峻,“我们要经过青城,再穿过断头山,才能到达湘南。为了避开官兵的追杀,这一路我们一直在绕远路,四天的路程我们已经走了七天,而如今,那些人应当已经反应过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青城。”
老爹在青城位置画了一个重点的圈圈,继续说:“而断头山断头山,既是断头山,也须有几颗头来才得应景。这断头山向来匪寇成群,连官粮都不放过,如今我们路过这条路,也必须得大出血才行了。若他们贪得无厌,又得大战一场,待我们到达湘南时,也不知还有几人能活下来?”
鹿弥看着地图上那几条细细的线,低低叹息一声,就是这一条线,也不知要拿去几条性命。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然,鹿弥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俯耳同老爹去说,老爹眼睛越来越亮,良久才啧啧道:“小弥啊,就凭你在脑袋瓜子,即便是全身瘫痪了,也能把那些家伙活活玩死!”
鹿弥嘴一抽,几乎扑上去掐死这老东西。她咬牙切齿道:“臭老头!你说谁瘫痪?”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许青山在书房长嘘短叹,对着墙上的青山绿水图就是一阵心酸一阵泪。
他本是福临郡王的侍妾的小姑的二儿子,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捞得了一个进士。一般的进士要么在皇都纸醉金迷,要么在富得流油的地方当官。而他的运气真是好到了极点,那日陛下选派官员时,正好青城太守之位有个空缺,又见他名为青山,便曰:“青城婉约秀美,多得玲珑之人,青山本为青城一体,此去真是相得益彰。”
此一言便落了定局。
当时他还窃喜不已,皇帝陛下亲口夸奖自己的名字,你们有没有这个机会?然而当他真正来到青城之后,才叫苦不迭,然而想回去也回去不得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来这个鬼地方。
青城的确婉约秀美,高山流水,美不胜收。然而青城百里外却有一断头山,其中匪寇凶狠,专挑硬点子宰,久而久之,再也没官员敢来这里巡查,他许青山也如这青城一般,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他越被人遗忘便越懒得管理,越懒得管理这里就越乌烟瘴气,慢慢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城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这种样子,他也就渐渐没什么心思了。
然而今日,却是他人生唯一一次转折点,他有预感,只要这一次他抓住了,以后便可以平步青云了。
因为在六年中,唯一一个巡府大人过来了。声势浩大,张扬到无以言表,正是皇都一贯的作风。大气。
许青山捏着手中的信件,上面恭恭正正印着丞相大人的大印。一般巡府的信件上是不会有官家的印的,由此可见,此次的巡府大人,应当来历不凡。如果是与丞相大人有什么关系,那更好了,他多拍拍马屁,也许这个大人一高兴,在丞相面前美言几句,他就可以回到皇都了。
一辆辆马车整齐排列,沿着一个车辙使过来,安静而又威严,充满着无声的尊荣。前面的仪仗大气而不失身份,在这种时候还能做到这些,可见其中的大人物是何等的尊贵。
许青山已经一副狗腿子模样,满心想着怎样才能讨得这位大人物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