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吹来一阵微风,将氤氲的空气轻轻散去。原本是极舒畅的一阵风,可鹿弥现在全身湿透,这风一沾身便冷得直打颤,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因为她一直硬撑着没动,所以很难被人发现。
但云锦渊何其敏锐,看着她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嘴唇苍白,便一下子明白了。
将脚边鹿弥一开始脱下的还没有沾水的衣服裹到她身上,帮她系着锁骨处的绸带,低声说:“已经冷到开始打颤了,还要这样硬撑吗?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的所作所为。”
鹿弥瞳孔一缩,愣住了。
她看着云锦渊低头认真地帮她系着绸带,咬了咬下唇,才低低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若不撑着,又有谁会帮我,便这样叫人看我的笑话吗?”
她就是聪明,才明白这炎凉的事态中,只有自己可以帮助自己。
云锦渊系着绸带的动作顿住了,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不知名的情绪。
或许鹿弥也发现了刚才的那番话对着云锦渊而言实在过于亲厚,此刻心中也有些低落与尴尬,便小小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云锦渊的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王爷,妾身此刻形容实在狼狈,需去梳洗一番,便不再陪您了,您请自便!”
话落便抬脚离开,瞥见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那个女侍,又远远地落了一句:“你今后便去前台同阿东一起处理事务罢!”
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鹿弥差人找了个客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后,回头一想,真是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居然对着那个男人说了那样的话,他们虽然有着夫妻名分,可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熟啊!
她在心中使劲儿地滚了几个圈,觉得实在没脸见人了。
耳朵一动,便听见了远远地走过来的脚步声,立刻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坐得恭恭整整。
那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住了,而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老板娘,玉家家主玉林溪前来拜访,请问您是见还是不见?”
玉林溪?
他果然来了!
鹿弥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露出了一丝笑容,暂时将方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沉吟了一刻,方道:“请玉家家主到二楼茶居一会吧!”
一盏茶后。
鹿弥袅袅婷婷地进了茶居,却停在了门口,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人。
他有着一双酷似湘南水乡一般的眼睛,棱角并不分明,秀气的五官合在一起,便有了这样一副温润的相貌。瘦削的肩膀仿佛支撑不起多大的力量,看起来似乎还只是一个大男孩。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温和谦逊的男人,一手创造了湘南与皇都的经商之路,成为了而今商界的巨贾。
他以瘦弱之身不断创造着传奇,而鹿弥如今需要的,便恰恰是如他这般具有才华天赋的商业鬼才。
玉林溪抬首,便看见了婷婷独立于门边的鹿弥。
他曾于玉兰惜的口中听说过鹿弥的美丽,于是,对于她此刻超凡脱俗的美,玉林溪依旧可以保持镇定。
可他却为这个女人眼中的睿智与沉静而折服,这并非是形貌的美德,而是超脱于皮相之上的一种精神状态,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那种沉静美丽的光芒,令人迷醉。
玉林溪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仿佛肃然起敬。
鹿弥看见玉林溪发现了她,便十分自然地走了进去,开口笑道:“我常听小惜提起阁下,对您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玉林溪站起来将鹿弥迎了过去,道:“在下自上次见了王妃您送过来的那计良方,便对您钦佩不已,十分希望能与您相见,共同探讨一番。”
鹿弥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直答,只是指着这个茶居问:“阁下既然在商界为魁首,可否对我的这个茶居点评一二。”
“在王妃面前,在下实在不敢谈魁首之说,您在此道着实比在下要高明许多。”玉林溪谦逊有礼地低声道,“在下一进这茶居,便觉得这里十分独特别致,却也极为自然和谐,令人心情舒畅,仿佛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般。”
鹿弥暗暗点头,为玉林溪的智慧而惊叹,作为第一次见到这些的人来说,能够想到这里,已经是极其令人惊讶了。
如果给他一些,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震古烁今的商道里程碑。
鹿弥浅浅地啜了一口茶,微笑:“其实想要赢得人们的喜爱,只需做到一点足矣!”
“一点?”
“那便是换位思考!只有将你自己设身处地的放到顾客的角度,才能真正作出顾客想要的东西!”
“换位思考?”
玉林溪沉默了许久,似乎已经明白了他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鹿弥见他目光已渐渐澄澈,料想他应当是已经明白了,才缓缓启唇:“不知玉公子您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玉林溪这才恍然惊觉,便斟酌着语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在下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当日王妃您送来的那一良计。我实在是为您的智慧所折服,只是向来世事难料,而今又有许多小人对我玉家虎视眈眈,我唯恐出现意外,便想先在皇都站稳脚跟,到百市节时也更有把握。”
“公子可是有了什么主意?”鹿弥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原本是没什么头绪的,可王妃您的仙客来却给了我一些启发。”玉林溪顿了顿,看着鹿弥的眼睛说,“我打算在整个皇都开一场盛会,彻底打开我玉家的名声。”
皇都中的盛会?
这样的构思倒是不错,作为一个古人,能具有这样的前瞻性,看见她的仙客来便联想到这里,不愧是公然的商业鬼才。只是,未免有些太早了,在这个皇都,这样的计划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实施起来却是十分困难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鹿弥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而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个问题。移开了话题:“那么玉公子特意来见我,想必并非你所说的,只是来拜访一下的吧?”
玉林溪看她移开了话题,也不好深谈,便也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其实我今日来此,是想与王妃合作。”
他见鹿弥露出迟疑的神色,又道:“在下知道这番话实在有些冒昧,其实原本我也并没有这个打算,但见王妃重开仙客来如此干净利落,料想您应当是一个英姿飒爽、有勇气有智谋的奇女子,而且您也将仙客来办得这样好,在皇都也有了极大的名气,便也厚着脸皮开口了。希望您能同我一起举办皇都宴会!”
鹿弥听了他这一番恳切的话语,心中大有感触,但皇都宴会这事实在不简单,可不比她在这个地方办一个仙客来那样容易,况且玉林溪虽然想法很好,但具体的情况却难以预料,于是鹿弥也颇感为难,沉默思索着。
玉林溪经商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她的为难,他也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切实际,后来见了鹿弥的仙客来,才稍稍鼓起了劲儿,前来试试,其实他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此刻见了鹿弥这番形容,便已经知道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他露出礼貌的微笑,道:“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这种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所以也只是来听一听王妃的意见,您大可不必为了此事为难。”
说着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希望能在下一次与王妃合作,如果王妃得空,在下也十分希望王妃能多来府中走走,如此便先行告辞了。”
鹿弥抬起了头,轻轻一句话便止住了玉林溪的脚步。
“我同意与你合作!”
玉林溪转身,眼中是一万分的不可思议与震惊欣喜,以至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鹿弥微笑:“虽然我已经答应了,但我还是需要一个具体的方案。如何建造宴会?怎样举办?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方案。”
玉林溪狂喜之下连连点头,连声答应。
两人将事情敲定,就皇都宴会上的事务又作了具体的商谈,待到满意时,玉林溪才满面笑容地回去了。
鹿弥揉了揉额角,将今天的事务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才软软地倒在榻子上小眯了一会儿。
可惜,还没躺一盏茶的功夫,她又被人吵醒了。
鹿弥无奈地撑着下巴,看着她面前的玉兰惜泪眼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自己都简直要被逼哭了。
玉兰惜从刚才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要死要活的。
好吧,她哭了她大半个时辰,搅了她的一个好觉。
鹿弥咬牙,她忍了!
她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折磨了她耳朵那么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鹿弥抚额,她忍了!
她进来时踉踉跄跄,一时没注意地,撞碎了她三个极品青花瓷。
鹿弥深吸一口气,她忍了。
只是,鹿弥额上青筋跳地欢脱,咬牙切齿道:“玉兰惜,你从刚才开始一直把眼泪鼻涕蹭我袖子上是要闹那样啊喂!”
鹿弥摸了摸额角一滴汗,费力从玉兰惜的哽咽中理清了大概。原来是她今个儿出去算账时,一时不慎,被一个登徒子揩了油,非礼了。嗨,就这么个事儿,至于这么激动这么大惊小,什么?被登徒子非礼?
鹿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柳眉倒竖:“那个混蛋是谁,竟敢在我的仙客来对我的掌柜毛手毛脚?真是不想活了,小惜,你带我去,看老娘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