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等,也等不了。
仿佛那车里面缓缓流出的不是她的鲜血,而是他自已的。
“别急,我来想办法。”顾子阳松开他的手臂,瞟了一眼不远的商务车。
“我去把里面整理一下,你先不要动她。”
顾子阳很快将商务车开了过来,经过一系列的改造,里面的座位已经被摊平。
陆博琛在顾子阳的合力之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唐小晚的身子,将她从主驾驶里抬了出来。
他的表情阴鸷得可怕,他想不通,她为什么非得留下那个孩子。
一个婚里出轨的男人,也值得她这样为之付出生命?
难道她就那么爱着那个男人,重婚罪放过他,丢下重病的女儿对她们不管不顾也可以原谅他,呵呵!她还真是大公无私。
陆博琛拿起电话,直接摁了裴嘉俨的电话,“马上从血库里调些O型血去华泰。”
裴嘉俨在床上慵懒地翻了个身,迷糊道:“大哥,您这又是怎么了?可蓉的身体不是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输血?”
“不是她。”陆博琛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主驾驶里,顾子阳缓缓地开着车子,避开了那条已经滑坡的小道,从另一条不起眼的支路上开了出去。
那是一条单行线,平日里基本无车经过。
他避开了一切可能的障碍物,生怕一不小心又伤了座位上那奄奄一息的唐小晚。
车后座,陆博琛的身子几乎是跪在地上,他很想紧紧的抱着她,却又有些不敢,他怕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她。
直到商务车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最终在华泰的门口缓缓而停,他的心这才稍稍地顺了口气。
轻轻地抱着她的身子,行步如飞地越过急诊大厅,熟门熟路地撞开了那扇紧紧闭着的急诊室大门。
“砰!”
急诊室内灯光亮起,他紧紧地靠着墙壁,神色懊悔不已。
是夜。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中。
两天了,床上的这个女人依旧没能清醒过来。
陆博琛吃力地撑着自已的眼皮,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女人那任何清醒的迹象。
洁白的病房里不时地传来一阵滴答的声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已经遍布了女人的整个鼻腔。
良久,唐小晚缓缓地睁开自已那朦胧的双眼,呆滞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头顶那雪白的天花板,眼里一片哀痛之色。
“你醒了?”病房边响起了男人低沉而嘶哑的嗓音。
唐小晚神色一顿,手掌轻轻地抚上自已平坦的小腹,看着病床边那满眼血丝的男人,滚烫的热泪直接从眼眶里迸了出来。
她拼命地撑着自已的身子,想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却被男人宽厚的大掌给紧紧地摁住,温柔的声音道:“你还受着伤,先躺着。”
唐小晚生气地别开自已的脑袋,不再看他,破碎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孩、孩子……我的孩子……”
男人心生不悦,却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已的情绪,神情十分凝重,“先管好你自已的身体。”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却更让唐小晚觉得绝望无比。
眼眶里的泪水就跟没拧紧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哗啦地涌了出来。
那是她的孩子,她备孕三年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
可是,却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硬生生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她愤愤地揪紧了自已的衣脚,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难道就因为这个男人曾经帮过自已,就因为他救过母亲和哥哥的性命,她的杀子之仇就可以不记?
苦笑一声,唐小晚心酸地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对不起,宝贝,是妈妈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一次传了过来,他说:“你现在伤得不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着自已的身体,我会让阿楠跟公司打声招呼,让你带薪休假。”
唐小晚极为好笑地睁开双眼怒视着他,她现在孩子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心情去上班?
就算他现在给她个一百万,她也会毫不稀罕。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它已经发生了。”陆博琛难得好脾气地跟唐小晚解释着,修长的手指也温柔地抚上她苍白的脸部,却被唐小晚用力给躲开,“不要碰我!”
她猩红的双眼里写着满满的都是愤怒,似乎要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生吞活剥。
门口却适时地窜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说:“少爷,可蓉小姐刚刚动了胎气,老太太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陆博琛怔了怔,尔后担忧地看了一眼病床的唐小晚,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情绪非常不稳,他怕自已前脚离开,这个女人后脚就会……
她怀孕了?
病床上的唐小晚陡然愣住,尔后唇角溢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心却有一丝丝拉扯的痛。
原来这个男人处心积虑地要毁了自已的孩子,为的不过就是那个女人。
既然他们想要在一起,却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她,她说过愿意离婚的。
唐小晚吃力地撑着自已身子,却发现浑身酸软得使不上劲,整个身子就跟废了一样,没了丝毫力气。
头部一阵眩晕,尔后她两眼一黑,又那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晚。”
陆博琛紧张地抱起她的身子,冲着门口大声怒喝道:“医生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为首的医生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他翻了翻唐小晚磕着的眼皮,又听了听她的心跳,尔后小心翼翼道:“病人只是暂时昏睡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一会就会醒来。”
“什么叫做意外?我不允许她出现任何意外,你懂吗?”陆博琛拧起医生胸口的衣服,直接将他甩在不远的墙壁,吓得对方一阵冷汗。
人人都说陆家大少冷酷无情,原来一点也没错。
这不仅是冷酷无情,简直就是暴戾。
“少爷,老太太还在病房等着。”身后的管家提醒道。
陆博琛却是烦躁地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病床躺着的女人,尔后犹豫不决地离开了唐小晚的病房。
正当他转身的同时,门口倏地窜进来一个白衣男子,他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抚上病床上那昏迷的女人,脸上浮起了一抹复杂的情愫。
唐小晚苍白的脸庞上,细长的睫毛下还隐隐地挂着几滴泪珠,即便她此时已经陷入昏迷,眉宇却还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她一定很痛吧,先前来个月经都能疼得她哇哇直叫的,现在把自已弄成这个样子,怎能不痛呢?
男人扬手,轻轻地抚上唐小晚细长的眉梢,轻轻将它抚平,尔后勾起他淡而苦涩的嘴角,“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你放心,我会悄悄地在一旁看着你,拼命的保护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急诊科的走廊里,他无意间听到了陆博琛和顾子阳的谈话,也清楚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小晚真的是为了桐桐而进了帝都,那群人渣竟然不顾她的个人意愿而强行将她……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会隔三差五的看着她往这医院跑,试问一个女人的身体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她又怎能不如此虚弱?
秦峰心痛了,漆黑如墨的眸中倏然闪过一丝怒意,原本松散的手指已经暗暗地攥紧。
“秦医生,你来了。”
门外,一年轻护士推着车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床头已经空了的药瓶,很快又换上了满满的一瓶。
秦峰收回视线,随即转身,平静地看着她,“你帮我问了么?小晚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小护士将手机里的图片递给了他说:“情况应该还好,只是听主任说唐小姐的身子太虚弱了,若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恐怕要费上不小的力气。”
秦峰愣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唐小晚的底子,再加之经历了这么一场车祸,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顾少他们怎么说?”秦峰淡淡地问道,他自然想知道那群人渣到底想将小晚怎么处理?
如果不是那人要强行打掉小晚那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秦峰攥着拳头的手指越攥越紧,他甚至有了一种想撕了那混蛋的冲动。
难道这孩子真是自已的?不然那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地想要打掉?
秦峰心里一喜,某种异样的感觉却是越发强烈。
“顾少同意力保孩子,至于陆少,他什么也没说。”小护士很认真的回道。
秦峰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来,甚至也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一定会保护好她们母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受一丝的伤害。
“有什么情况你帮我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能让他们伤了这孩子。”秦峰淡淡地交代。
“放心,秦大哥,我一定会好好注意的,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小护士拍着胸脯保证道,秦峰万分感激地点了点头。
唐小晚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迷离而溢满晶莹的眼眸凝视着他,声音虚弱地挤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不喜不怒,平静得就跟见了陌生人似的。
秦峰心里一紧,尔后一阵心酸,“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唐小晚冷声。
“小晚。”秦峰急了,他大力抓着她孱弱的手臂,“我先前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丁婉如那次,他是逼不得已,而医院的那次不欢而散,他是真的气糊涂了。
他以为她自甘堕落然后染了那不治之症,他也只是一时间失了理智罢了。
“不重要了。”唐小晚将头撇开,冰冷着声音道:“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也犯不着在这里假惺惺。”
既然他们已经离婚了,那就更没必要在这里牵扯不清。
孩子没有了?
秦峰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刚刚从车祸中清醒,可能潜意识里认为经历了那么一场严重车祸,估摸着孩子肯定已经遭遇不测。
“他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也用不着伤心。”唐小晚淡淡地看向窗外,脸上浮出一抹深深的沉痛之色。
“小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孩子。”秦峰深沉的目光看向她,眼底的色泽哀伤至极,“我只是担心你。”
当他看着陆博琛抱着鲜血淋漓的唐小晚冲进急诊科的那一幕,至今还定在他脑子里,浑浑噩噩地在那挥之不去。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唐小晚将头别开,不看他。
她不想与这个男人有过多牵扯,更不想让秦母来指着自已的鼻子在那破口大骂。
“你就不想救救你的孩子?”秦峰试探性出声。
他知道,现在在唐小晚的心里,孩子定然是排在第一位的。
“你是说我的孩子还在?”唐小晚眸中一亮,激动地撑了撑自已的身子,却依旧半丝力气也没有。
秦峰快步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扶起,尔后将她的身子慢慢地靠在床头,柔声,“没事,他还在。”
唐小晚微微松了口气,尔后拍了拍自已的胸口,“好险!”
她真的以为自已的孩子已经命丧黄泉了,那家伙居然瞒着她,难道还想趁机将她拖向那冰冷的手术台?
头皮一阵发麻。
像是想到了什么,唐小晚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秦峰,急声,“我现在伤成这样,那些药物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这影响是很难说的,他们暂时也只给你用了一些消炎药。”秦峰一五一十的说道,毕竟这是关系到孩子健康的大事,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消炎药?
想到用药这事,唐小晚就莫名的心慌。
先前发烧糊里糊涂地用了退烧药,现在又用消炎药,想到她这肚子里多灾多难的孩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没事,我仔细看过那些药物的成份,应该还好。”
唐小晚这才如释重负地摸了摸自已的肚子,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温柔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带有母性的特有光芒,她说:“宝贝,只要你没事就好。”
艰难地移着自已的身子,她试图从病床上起身,却被秦峰一手给挡住。
“你这是要做什么?”秦峰满脸疑惑,“你的病还没好。”
唐小晚无奈地靠着病床,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她说:“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要离开那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
手微微地抚上自已的小腹,唐小晚祈求似地看向一旁的秦峰,双眼含泪道:“秦峰,看在桐桐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
秦峰僵了一下,静静地声音空寂的响起,“好。”
妇产科某间VIP病房。
宋可蓉虚弱地躺在病床,葱白的手指如弹琴般依次走过那雪白的肚皮,很快被进门而来的老太太给一把给摁住。
“奶奶?”宋可蓉疑惑。
“我的小祖宗呀,你这都要流产了,怎么还在肚皮上这么点呀点的?”陆老太太那叫吓得不轻。
要知道孕妇在前三个月,那可是有诸多忌讳的,摸多了肚子容易造成宫缩,那可是得流产的。
宋可蓉撇了撇唇,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奶奶,您封建了,流产的事哪是说流就流的,我这不过是见了一点红,不可能那么容易的。”
“你这丫头,你是不想嫁给你的博琛哥哥了?”陆老太太松开她的手指,没好气道。
她今天来这医院,还就是专门为她俩这事而来,看着这丫头这么的不上心,她也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都已经怀孕三月了,那家伙居然成了别人的老公,若是换在他俩结婚以前知道这事,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陆博琛去娶那个唐小晚。
这好端端的陆家血脉,居然就成了个私生子,这若传了出去,那还成何体统?
好在她对那个唐小晚也作了一定的了解,若不是为了母亲和哥哥的医院费,她是定然不会与琛儿扯上些什么关系的。
只是眼下顶着个陆少奶奶的身份,就那样突然将她拿掉,似乎有那么些不合情理。
毕竟,她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只是,要怎样才能解决了他们的那场婚事?
难道用钱?
虽然知道金钱是个很俗气的东西,但想到既然自家的孙子能用钱来锁住他们的婚姻,那她定然也能拿钱来解开他们的婚姻。
陆老太太眼珠一动,倏然觉得十分的佩服自已。
这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那还真就不是问题。
只要她肯放弃陆少奶奶的身份,别说那点医药费了,就算唐小晚想要更多,只要不太过份,那她也是愿意出的。
陆老太太想着想着,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还真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这样他俩的婚事也解决了,她的小曾孙也有了。
门口,陆博琛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姐夫。”宋可蓉心底沉了一下,却很快又换上了那副温婉的笑脸,“你公司那么忙,我没事,你就不用来看我了。”
“那怎么行?”陆老太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蓉儿你怀孕可是大事,琛儿这当爸的怎么可以偷懒呢,我决定了,以后你的产检,孕妈课什么的,都必须得由他来陪。”
“当爸?”陆博琛淡淡地重复道,尔后冷叱一声,“真稀奇!”
宋可蓉却是惊诧地看向他,“姐夫,你在说什么?”
他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才是。
陆博琛大步跨了进来,他沉着黑眸,缓缓地凝重道,“可蓉,你不应该这么任性的。”
宋可蓉怔愣片刻,却依旧面色不改色道:“姐夫,你说什么,蓉儿不懂。”
陆博琛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点燃了一根烟,神色凝重地看向她,冷冷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这孩子是别人的?”宋可蓉满脸受伤,就连原本卧着的身子,也在渐渐地发抖,甚至向下滑动。
陆博琛当然不会上她的套,他有没有做过的事,他自已还能不清楚?
“你这混蛋玩意,做了错事还敢做不敢当了?”陆老太太直接冲过去拧起他的耳朵,一点也没手软,而是很不客气地怒斥道:“这事就由我做主了,赶紧跟那唐小晚离婚娶可蓉为妻。”
她不能让陆家骨肉就这么流落在外。
“不行!”陆博琛几乎本能地反驳道:“我不能娶可蓉。”
这本就是一场套,他更没有必要在这陪她一起演。
“你跟那女人不过就是一场交易,你又何需在这给我假戏真做?”陆老太太也急了,现在可关系着她的小曾孙。
当初若不是发现那女人长得像莹儿,或许能让颓废几年的孙子能够重新地振作起来,像他们这种豪门大家族里,哪还会有她唐小晚什么事。
“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陆博琛平淡的声音从喉咙里溢了出来,陆老太太却是两眼一黑,直接朝不远的沙发倒了过去,她颤抖着身子,厉声道:“你、你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原本简单的事情似乎一下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没错,她怀了我的孩子。”陆博琛一脸正经道。
陆老太太抚了抚自已发疼的胸口,气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要知道这唐小晚肚子里的孩子那才叫做名正言顺,她开始还叫琛儿同她离婚,那不是将她的小曾孙也往外推了?
“奶奶,这事您不用操心,只要是我陆博琛的种,那就都会是您的小曾孙。”
陆老太太眼珠一转,说得好像是这么个理。
宋可蓉却是急了起来,蹭的一下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完全忘了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姐夫,那个女人才刚和你结婚,肚子里就带了一个几个月的种,你说那能是你的么?”
陆博琛脸色一黑,原本阴沉的脸似乎变得越发暗沉。
被喜当爹这种事,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被摊开了来说,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打他的脸。
陆老太太的眉头却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尔后满脸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