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院落,静的毫无声响,似乎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而四周的凉风阵阵袭来,梦妤不由缩了缩身子,恰好她今天换下了旗装,衣裳淡薄。忽地感觉身上一暖,诧异的扬眉,黑色的披风恰好为她御寒。
“近来风凉,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寻常的装束,同样称出她的绝色,只不过比旗装多了几分亲近。秦邵峰被她的目光看的不太自在,加快了脚步。
梦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或许她不愿意换下旗装,就是预见到会有今天的一幕。除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就是高梦妤。
“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然后就是尖叫:“鬼啊,小姐救命。”
梦妤和秦邵峰对视一眼,再回过头身后的小丫鬟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根本来不及解释。
秋菊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大白天的哪有鬼,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大喊着,“小姐,有鬼啊,鬼来了。”
姚落汐明艳的脸上平静无痕,“哪有鬼,这地方只有我们俩,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侍卫军和各种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根本密不透风。
眼前的光暗了些许,微微一抬头,眼前的人让她怔住,瞬间没有了血色,“姐姐,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秋菊胆战心惊的躲在桌椅后面:连小姐都喊姐姐肯定是大小姐的鬼魂和秦少将军一块儿来报仇了。
“秋菊,你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和你们家小姐私下说。”昭阳公主见这小丫鬟还为她的装束吓得魂不守舍,不由暗自生笑。
今日真的是碰巧,她临时起意说是要换成寻常百姓的服装,但是由于根本没有属于“昭阳公主”的常服,只能退而求其次,寻了件过去的衣服。
这声音秋菊是认得的,摇晃着脑袋张望,却又重重的磕在桌角上,疼痛不堪的捂着痛处,“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吉祥。”才一抬头又是一声尖叫。
梦妤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秦邵峰立即沉声喝道:“秋菊,你喊什么喊。没见到吓到了公主,赶紧退下去。”
秋菊迷迷糊糊的原地打量着自言自语:“小姐喊姐姐,大概是小姐也眼花了,把公主认成了大小姐。”又是细细的比较,“可是这明明是小姐的衣服,公主穿的真合身,但是公主比大小姐要瘦一些。”
梦妤忍无可忍的揉揉脑袋,“不要再说了,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宫马上把你流放宁古塔。”
秦少将军适时的补充,“这宁古塔可是苦寒之地,想必命不长。”
秋菊苦哈哈的正想求饶,却又想起公主的告诫,立即捂着嘴,冲向门外。
“我没想到,你们俩还会一起来看我。”姚落汐一脸平静的倒茶,仿佛真的是无欲无求的看破红尘。
面前二人没有动作,她不禁苦笑一声:“我若是要下毒,也不必等到今日,再说了以姐姐的身子,还怕我下毒不成?”
秦邵峰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姚落汐笑着补充,“倘若中毒的是姐夫,姐姐倾尽所有以会保他一命的。”她对秦邵峰的称呼是“姐夫”,而不是“邵峰哥哥。”
“再过十天,我会启程返京,就由你的邵峰哥哥押解你回京城,去接受国法的惩治。”梦妤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再次看到她的温婉,只觉得厌恶。
“我怎么不知道你要走?”秦邵峰手上还有一卷圣旨未出,也不知皇上意欲何为。
梦妤拧眉瞪了他一眼,扬扬精致的下巴,依旧是那副清贵无双的模样,“本公主要返京,还需要你的同意吗?就当一个月的禁足令,当然是要解除的。”
秦邵峰垂首气结,别开视线。心里却是感叹道:就看你皇阿玛的圣旨上写的是什么,指不定如何。
一旁沉默的姚落汐,扬起一抹笑容,或许她早就该明白的,“本就是我罪孽深重,以死谢罪也是应当的。”
转身取出木匣子里面的一叠纸,交给秦邵峰,“这是黎家所配置的毒药的药方以及解毒的方子,交给你。”
秦邵峰随手接过,正好其中的有几张他还未配置出,忽地手上一空,不解的说:“你拿着有没有用。”
“给我师兄啊,拿来解救苍生。”梦妤揣着那叠纸,随口一句,“你的那位洛庄主阴晴不定,万一他那一天不高兴,下毒害人怎么办?”昭阳公主一脸正气的护卫百姓,为百姓谋福祉。
姚落汐奇怪的望着她,“你说什么?”难道她至今未知秦邵峰就是洛天琪的事情。天下第一庄伸张正义,为百姓除害,在江湖上可都是得到赞誉的。
秦邵峰摊摊手:罢了罢了,到时候再去向苏景墨取不就行了。
“相比之下,本宫信任师兄多一点。”梦妤公主表达着心底的真实想法,而今日的姚落汐给她的感觉又些许的不同,只是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被人忽视的秦少将军一脸不悦,却又话语不得。
姚落汐俯身跪下,“昭阳公主,请让我去拜祭姨夫姨母,尽最后一份心意。”当时她也犹豫过,可是狠辣的心蒙住了双眼,“求公主成全。”
“不可能,本宫不允许你去打扰他们的亲近,本宫也不信你。”倾城的容颜,全然写的是不容动摇,“不过,本宫还是能够成全你最后的心愿,若是你还想嫁给秦少将军,本宫倒是能够成全。”
“你休想,我不娶你还能如何?”墨蓝的衣袍散发阵阵冰凉,他没想到至今她还存在这种想法。
“由不得你,就算本公主造不起沁荷苑,也有办法让那份圣旨生效,本宫知道鉴于秦家功勋卓越,先帝曾经赐予免死金牌,可以救人一命。”
“拿来救我的抗旨之罪正好。”秦邵峰横眉冷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一直想让我娶姚落汐,是因为你想要嫁给云飞吗?在你心里你的云哥哥一直是最好的。”
安静的房间,此时弥漫着硝烟之火,随时可能一触即发,而剑拔弩张的人,分毫不让,梦妤高傲的昂首,“本宫说是,你就娶吗?反正你的妻子已经死了,本宫要选谁做我的额驸是本宫自己的事情。”
“你以为凭借你昭阳公主的身份就能胡作非为,任意操控别人的人生?”秦邵峰自嘲的笑笑,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亦或是人家公主殿下根本就不屑,冷冷的甩了甩袖子,僵着脸别开目光。
一侧立着的姚落汐劝慰道:“你们别吵了,为了我不值得,反正我是个将死之人,也总算是明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心如止水,早在昭阳公主愿意救她的时候,就顿悟了。本就是他们二人的幸福,作为外人的她强行插足,原本苛求的爱情已经都是过眼烟云。
整个人像是放空了脚步,浮在云间,明艳夺目的女子,望向陌路怄气的人,瘫倒在地,但临死之际,她的眼神是清澈无比的。
桌椅撞击的声音,让原本背对的人转过身,姚落汐虚弱的叫唤着,“姐姐,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她事先服了毒,也许是心里有预感,他们今天会来。一生用毒之人,居然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死在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用毒功夫上。
梦妤握住她冰凉的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她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你不许死,我不允许你死。”
姚落汐凄美的微笑着,“姐姐不必费心血救我了,我本就是早该死之人。其实我一直等着你们来见我,想要亲口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这段日子她时常回想着,如果她不是黎家的干女儿,没有助他们为非作歹,或许也是能寻得一个挚爱之人的。
“姐夫,我并不是真的爱你。也许是因为我想要获得姐姐所拥有的一切。身在黎家我做了许多错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干爹最看重的就是我,原是要由我接掌黎家的,我背负的罪孽,迷失了真心。”姚落汐靠在他们的臂弯里,“但是我这辈子享有的仅有的温暖却都是姨母姨夫和姐姐给的。”
“姐姐,姐夫,原谅我破坏了你们的幸福,还有请你们好好在一起。”说完最后一句话,姚落汐闭上了眼睛,迷糊之间好像是那个曾经的花衣少女,没有烦恼,不在追逐,肆意的欢笑。
怀中的人安详的闭上双眸,梦妤看着她,好像就是当年追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嬉笑的问:“姐姐这次回来给我带什么礼物。”她和姚落汐尽管是表姐妹,但她却一直称呼她为姐姐。在那一段最快乐,毫无烦忧的时光里,她们的感情是极好的。
见她怔怔的毫无表情,秦邵峰将她揽在怀里,“想哭就哭出来。”他知道,在姚落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们都已经原谅她。
人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没有人知道姚落汐在黎家受了多少苦。黎震天总是挥着鞭子冲她吼着,“死丫头,我让你好好练功,居然偷跑。”
那时候,姚落汐还没有被他的父亲寄养在高家,而他的父亲好赌成性,加入了黎家帮派,同时也无形之中葬送了她的一生。在黎家她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她迷失了本性。
后来,父亲将她寄养在高家,利用高家表小姐的身份,她暗地里为黎家提供情报,同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高深武功。直到遇上了她生命中最爱的男人。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对这位姐姐也是有过真情的。只是姐姐一回来就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光芒,天生的倔强和好强,产生了浓浓的嫉妒心,最后姐姐还嫁给了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她的理智完全的消失殆尽,她要姐姐死,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高梦妤死了,但是挚爱她的姐夫没过多久就发现是她的毒手,用她来牵制黎家,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邵峰哥哥嘴里在叫汐儿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姐姐高梦妤的模样。他对她自是半点情分也无的,一个心心念念为姐姐铲平黎家的人,怎么会轻易移情?
一切都随着姚落汐的死而终结,那个曾经真切的笑的温婉的人,去了,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