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以东,穿过森林,一条滚滚大江直接穿过,滚滚的江水不断翻腾,流向东方的大海。
这条大江比长江还要宽广,几乎可是算是地球上最长的海峡,将整个大陆分成了两半,将地中海和太平洋相连。就连喜马拉雅山脉都被这条大江硬生生分成了两半,好像一条大蛇被利刃劈断,留下了容江水通过的最深峡谷。这条大江的江水是海水一样的苦涩。
这里曾经没有将大陆劈成了两半的江河,但是地球曾经也没有发生过被机器人侵占的事情,而这便是机器人侵略改造地球之后留下的伤疤。虽然被机器人改造过的地面大部分已经被森林覆盖,但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够发现那条大江两侧的土地明显不同。在大江北侧,地面留着金属的银白色,这里曾经是被机器人改造过的地面,而在南侧是正常的土地。这条大江就是这两种土地的分界线,由于土地的不同造成了这条大江的出现。
在这条大江与洞穴直线距离最近的江边有一处悬崖绝壁,在悬崖边有一座坟墓,一块经历了风霜雨雪不断侵蚀的石板成为了这座坟墓的墓碑。墓碑上没有任何的信息,可能已经被时间抹去。
杨星宇和张青青此时就在这座坟墓的前方。
大风呼呼拉扯两人的衣服,将张青青原本有些杂乱的头发吹的更加糟乱,但是此刻她没有心情顾及自己的形象,任由江边的狂风好像要将他们的衣服撕烂一般。
张青青声音低沉,勉强突破风的怒号,进入杨星宇的耳中。
“这里埋的,就是你的父母。”张青青不敢看杨星宇的眼睛,她的目光只是放在了那块破旧的墓碑上面。
杨星宇没有回应,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座坟墓。在张青青没有开口的时候,杨星宇便隐约已经感受到了在他面前的土地之下所葬之人的身份。
张青青用余光瞥了杨星宇一眼。她站在杨星宇的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她敏锐的发现了杨星宇的身体微微的颤抖。
张青青继续说道:“发现他们只是一个巧合,那是在我们躲到了避难处的一个月后。因为避难处的人数增加,食物所剩无几,所以我们不得不外出寻找食物。在找的时候,我和我的父母顺便回了一趟川紫区,想要找到些熟悉的东西。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就在那个地方,在你和起源号被机器人掳走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你父母的遗体。就在地下一米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地下室,因为外星人的入侵将那里掩埋,所以没有人发现在那里还存在一个地下室。我们能够找到也是因为在寻找食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地下室。当我们打开地下室的时候,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两具尸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们的遗体保存的很好,没有腐烂,大概是因为那个地下室的密封性很好吧,空气稀缺,也十分干燥冰冷。我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但是我的父母见过。说来也巧,不,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
说着,张青青对杨星宇深深弯下了腰。
“我感谢你,你的父母在我的父母为难的时候救了他们,让他们免于被机器人杀死。我的父母认出了他们,不过确定他们身份的,是他们手中拿的东西。”
张青青来到了杨星宇的面前,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被整齐包裹的布包。
张青青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放在了杨星宇的面前。
那是一张照片,像素较低,也有些发黄破旧,是杨星宇小时候的照片。他穿着把玩具水枪,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稚嫩的微笑。不过照片中杨星宇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
杨星宇看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过来。
张青青注意到了杨星宇在伸手之前的那个细节,在杨星宇看到那照片的时候,杨星宇的双手抖得非常厉害,似乎是为了掩藏自己颤抖的双手,他让努力让自己双手的颤抖与风撕扯他的衣服的摆动步调一致,但是这样一来,让张青青注意到了杨星宇双手的怪异之处。当杨星宇伸手拿过照片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停止了抖动,不过他的手心却留下了伤口,那是被他的指甲刮破的伤口。
伤口很快被蓝晶的力量治愈,张青青也只是看到了杨星宇手心的一点红色突然消失。
在平常的时候,在杨星宇不主动改变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普通人的身体结构,只是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比如心脏和大脑,便是有晶体结构完美保护。
“我还记得我拍这张照片时候的事情。”杨星宇看着这张照片,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那时候是我去表哥家的时候,我记得他刚刚退伍回家,我和我的父母去迎接他回来,在他家的时候拍的这张照片。我记得拍之前还有我的表哥在部队中获得的奖章,不过后来我妈担心我把奖章弄丢了,于是就没有带着奖章拍,反而是换了一把水枪。你仔细看,照片里我的眼里是不是还有泪水?在拍完之后,我还因为这个大哭了一场。”
杨星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管昨晚大雨过后留下的泥泞土地,也不管泥土的水分渗入了他的裤子里面,带给他刺骨的冰凉。
他靠着那块破旧的无字墓碑,看着那张照片,呵呵笑着。
“张青青。”杨星宇轻声唤道。
“我在这里。”张青青蹲在杨星宇的身边,温暖的双手握住了他拿着照片的那只手。
“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杨星宇喃喃问道。
张青青不知道杨星宇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杨星宇这个问题的焦点。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够选择沉默。
杨星宇似乎忽略了张青青的沉默,他自顾自的说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当初会选择报名前往空间站?为什么空间站会恰巧遇到小行星的撞击,为什么外星飞船会出现在地球轨道附近,并且将我绑架?为什么?我会遇到起源号,为什么起源号会救了我?为什么我会恰巧来到拥有蓝晶的那个流浪行星上?为什么后来我又恰巧来到了哈迪斯号坠落的星球上?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我会遇到那么多离奇的事情,为什么这些离奇的事情不能够发生在其他的地方?为什么······“
杨星宇抱着脑袋,嘴中不断说着为什么。
他像是在与张青青说话,但更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个程度。
张青青看着杨星宇的这副有些癫狂的样子,他的声音粗犷起来,但是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中,张青青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这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事情。”张青青说道。
杨星宇猛的抬起头来,看着张青青,突然咧嘴一笑,说道:“我不能够左右?不,我能够左右,很多时候,很多时候,我都可以,改变现在这一切的,但是我没有做。这些,难道是我无法左右的事情吗?我明明可以选择,但是我却没有这样选择。”
杨星宇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手闪现出了晶体的结构,闪耀出白光,将杨星宇的脸映的惨白。
张青青看着杨星宇,此刻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杨星宇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
“都走了,父母、叔嫂、表哥表姐,所有的人,我认识的那些人,全都走了,哼哼,可笑吧?我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可是如今,在我的身边还剩下几个人?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保护好,而我却腆着脸,即将乘着神王号,进入宇宙的更深处。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加冷血和铁石心肠的人吗?”杨星宇看着那张照片,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反而是愈发的强烈。他嘴角的肌肉抽搐,哈哈的笑声一字一字,清晰干脆的从他的嗓子中蹦了出来。
“你说我留着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只是留一个念想吗?可是人都走了,留一个念想有什么用?只为了念想他们的死去吗?没用了,这个,便扔了吧!”杨星宇将那张照片往空中一抛。
照片被风一吹,在空中飞舞起来,落入了身后悬崖之下的滚滚大江中,被翻腾的江水卷入了水下没了踪影。
然后,杨星宇依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尽管冷风如何撕扯他的衣衫,尽管身后的江水如何咆哮,他都无动于衷,紧握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送了下来,在他的手心中多出了几个红点,这次红点并没有快速消失,而是成为了血滴从他的手指滴到了地上。
“铁石心肠吗?”张青青看着杨星宇单薄的背影,心中自语。“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承认你心中的伤痛呢?”
张青青起身,从杨星宇的身后突然紧紧抱住了他。
张青青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需要腆着脸,还有我们,我和尤杜拉,还有伊娃以及起源号,还有雅典娜、哈迪斯、宙斯、波塞冬他们十四个人工智能,还有他们的十四飞船和神王号,我们陪着你,一起去宇宙。所以,不要再撑着了,我们会陪着你的。”
风怒号,将所有的声音淹没。
雨微起,落在了杨星宇的脸上。
接着风声的隐藏,藉由雨水的遮挡,杨星宇掰开张青青环绕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从他的嘴中说出了这一句话:“我没有撑着,我就是这样。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