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形势暗沉,这将打探来的消息汇集过后报禀的人一见悬刃已到,眼神一闪便也匆忙上前到悬刃身旁耳语几句,悬刃一双浓眉便是慢慢蹙了起来,面色也愈发的沉了下去。待这人说完,悬刃迈步便往外去。
悬刃忽而有些心慌,全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虽说探来了消息,可这消息仔细一思量似乎跟没有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皇宫眼下铁桶一般,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知晓消息却也传不出来,似乎也没个过程,忽然就成了这样紧密的模样。他倒是令人去查了已然建府在外的几个皇子,确实是均受到传召入了宫,也一并随侍的人留在了宫门外,而从前几日里兴帝也确实是时常招太医往上清殿请脉,只是请脉的结果却从未流出。
更甚至,那些给兴帝请脉过的太医自入宫这几日里,也是一个都未曾出过宫。
似乎一些大事已然酝酿的差不多,只等着这些人入宫方才好开启一般。
悬刃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头又看那方才传话回来的人,那人会意立刻上前,悬刃便又交代了几句:
“派人到九皇子和十皇子府外,两位殿下若是回府,立刻来报。”
那人应了又等了等,见悬刃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这才匆匆离去,虽是看去文弱平常的一个人,脚步却是极稳且快,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悬刃等了等,等这人走后过了半刻钟这才也从此处出去,装扮的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微微佝偻着腰慢慢的往太傅府后花园外的偏门所在的街巷走去。
陆茉幽坐在念心阁院子里看白萍和如心打扫,因着不敢惊动人,太傅府虽说眼下是个空苑子了,后花园偏门外的巷子也是个偏僻荒凉没人住的,可万一要是被人发觉了终归不妥,故而几人都是静悄的收拾,看那厨房恐怕也不能生火,若是冒了烟岂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
此刻陆茉幽的心倒是慢慢静下来了,从初初简辞离去她惊涛骇浪的猜测到现在,虽不说平静无波,可也明白了自己再慌乱也帮不了简辞任何,何况依着简辞的心思,他必然能猜出眼下局势,却仍然愿意涉险,自然一是为了这机会不能放过,二便是要给她争取一个安全的时间好从念心苑里转移出来,她肯动,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被人拿住反而成了威胁简辞的筹码。
悬刃将她们安顿好后便出去了,她也清楚悬刃必然是去打探消息,眼下宫中形势不够清楚,她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敢动也只是投鼠忌器。
虽说时间并未过太久,陆茉幽却觉着这半日时光过的经年一般难熬,终是到了下半晌悬刃才终于回来,将探来的消息告诉了陆茉幽,陆茉幽也微微蹙了眉,这消息听来着实没什么用处。悬刃也告知了他交代下面人守在九皇子府和十皇子府外等,陆茉幽点了点头,这样的安排自然最好,若是这两人也一直未曾回府,那么他们终究都在一处,她也能稍稍安心,若是他们回了府而简辞却没有出宫,那就须得再从长计议了。
如此,主仆几人也只得安静待在念心阁里等消息,却是直到入夜也没有消息传来。
陆茉幽虽是看去面色平和,可心底终究惴惴,白萍看了也只得劝慰:
“要说起来,现下没消息也算是最好的消息了,这些个殿下们都在宫里,彼此也能照应,不管太子也好圣上也好,总不能单单对姑爷做什么手脚。”
陆茉幽沉吟半晌点了头,可看上去总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怎的,虽然明明想的是都在宫中彼此照应简辞现下应该并无什么不安全,可就是觉着心里沉闷慌张的很。
这天似也觉察了陆茉幽的心境,便也沉闷了起来,连原本天黑时还亮出来的几颗星也渐渐被什么给掩住了,整个天幕便愈发的暗沉,也刮起了几阵风来,待落了大颗的雨点在地,陆茉幽这才回了屋里,而此时已然是半夜。
陆茉幽刚才一脚踏进屋里,外面的雨势就这样没用任何过程的大了起来,如瓢泼一般霎时便将地上下出了流水,白萍拿了棉巾正在给陆茉幽擦头发上方才淋上的雨水时,就听如心忽然凌厉的冲着黑漆漆下着大雨的院中低喝一声:
“谁?”
这一声惊的陆茉幽霎时转了头去往外看,可却并没有人回如心的话,陆茉幽蹙了眉去看如心,就见如心却是丝毫未曾松泛的仍旧警觉盯着外面,甚至移过身来挡在陆茉幽面前,还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握在手中。
一时间屋内气氛很是凝滞,却也没有等太久,就听着雨声中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便有一道身影渐渐出现在她们眼前。
这身影倒是极为像简辞,白萍正待惊喜却被陆茉幽一把按在了手臂上,随之那人便到了近前,廊下灯笼的微光便照在了这人身上,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已然湿了大半,头发也滴着水贴在了两鬓,抬脚也走到廊下后方才回过头来。
来的,正是简瑄。
简瑄出宫了,不仅出宫了,只怕还是回到府上后发觉了盯在府外的人,且还寻了这人问清了事情,并见了悬刃这才寻到了此处……
陆茉幽一颗心霎时凉了一个透,虽是一句话也没问出口,可那脸色却是一瞬便苍白了下去。
简辞没回来!
简辞若是同他们一起出了宫,必然是会比简瑄更早寻到这里来,然而,却并没有。
简瑄看着陆茉幽盯着他看,可面色却是一瞬便难看了下去,他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可抿了抿嘴唇,再出口的话终究还是变了:
“你怎的自己又搬回了太傅府?这里虽说令人想不到,可若真被人发觉了却极不安全。”
守在十皇子府外的人和悬刃都并没有将简辞的事情告知简瑄,他们也是万分小心,生怕一个不妥会令不知境况如何的简辞愈发危险。陆茉幽终究耐了耐,也不知是冷还是怎的,那声音总带些飘忽的颤抖:
“殿下可见到简辞?”
微弱的声响被雨声掩盖,简瑄却仍旧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似是有些不解:
“我还想要问,今日父皇传召一众皇子入宫侍疾,却唯独不见他,他去了哪里?”
果然,简瑄并未见到简辞,也是必然,简瑄若是见过简辞,那么此刻简辞也该在她面前才对,陆茉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量:
“圣上真病了么?”
“父皇神情极是不好,精神也很差,不过神思倒还清醒。我在宫中问了这些日子侍奉在上清殿的太医,却都说不清楚父皇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只觉着身子容易疲累,诊脉也未曾发现什么不妥,便开了些进补的方子,可谁知却是愈发的严重下去,到了现下连行走都吃力,早朝都是勉强撑下来的。看现下的样子,明日起只怕要休朝了。”
陆茉幽一怔,兴帝果然病了?能令一贯恋栈权利爱惜名声想要做明君的兴帝连早朝都要休了,看来这一回是真就病了。可简瑄说他神思尚且清醒,那么就不会是太子假借名义了。
思及此,陆茉幽心下稍安,倒不是她相信兴帝能保护简辞,而是现下兴帝既然还在努力扶持简淮代替简泽来制衡太子,那么简辞也还是他需要的,除非到了他有心下传皇位时,否则在此之前至少兴帝还是不会对简辞动了杀心的。
而眼下宫中形势一概不得知,想要知道就只能从这刚刚从宫中出来的简瑄身上得知一二:
“简辞今日也受招入宫侍疾,且是一得了消息就入宫了,小唐说将简辞送到宫门外,就有人接了简辞入宫,并将一应随侍之人留在了宫外。”
简瑄眉眼中闪过诧异,他的人自是也被留在了宫外的,可他在上清殿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见到简辞。
“我从入宫到上清殿都未曾见到他,及至守在宫苑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也都没有见到他,随后父皇传了众人入内殿侍奉,及至到入夜遣散众人离宫,简辞都没有露过面。”
简瑄说着话,可严重的惊异却淡了许多,看来他也生出了疑惑。
为何缺了简辞,兴帝却从始至终都未曾过问一句。
陆茉幽从简瑄面上那约略的神情似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愈发的笃定,兴帝必然是见过简辞了的,更甚至,令简瑄等人从始至终都未曾见过简辞,相信简辞或许并未入宫,都是兴帝一手安排的。
她思量着,思量着许多事情的可能性。
“殿下觉着,圣上现下到了能令太子摆布的地步吗?”
一句话出口,简瑄再度惊怔,却是一瞬似乎了悟了陆茉幽话中的意思。
兴帝尚且不到容不下简辞的地步,甚至还需要简辞,可现在却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么,难道是太子掌控了兴帝?
前世,简瑄便是在这样的时机里异军突起的令从未防备过他的太子和简泽措不及手,这才一击得中。
他虽说为了皇位谋算了许多,却终究还不到弑君弑父的地步,他始终在暗处冷眼旁观着,看太子耐不住这局面想要早早结束的对兴帝下了手,却最终是为他做了嫁衣。
难道,这一次也同样?
只是这一次太子动手,还准备要利用最后的时机将简辞也一并消磨去吗?
大雨如注中,陆茉幽瞧着简瑄的沉思,心也愈发暗沉。
看来,前世的一切事情,如今还是那样极为相似的发生了,并且因为他们重生的改变,这些事情竟还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