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中，只听卫宗昌道：“咱们也走吧。”
她抬头看见卫宗昌微微含笑的脸，心里忽又有些异样和别扭，便垂了头，一言不发的往回走了。
卫宗昌一愣，跟在她身后喊了她两声“仙仙”，却见于素仙走得愈发快了，便只跟在于素仙身后，一脸若有所思。
待到烟雨山房，先有人进去通报，于素仙刚走到门口，便听福晋在房中笑道：“宗昌来了，快，快请进来。”
卫宗昌进屋，垂手敛容，目不斜视，只与福晋行礼。
众女眷纷纷交头接耳，年长的不住打量相看，年少的或有害羞的，或有偷瞧的，或有大大方方看的，不一而足。
福晋笑得一脸和蔼慈祥：“宗昌，来，到这儿来，方才我们还说起你，也说起你母亲。正巧这儿几位都是你家的世交长辈，你同她们好生聊聊。”
卫宗昌上前，立刻有丫鬟搬来一个绣墩。卫宗昌脸上浅笑，但于素仙不知为何，偏偏知道他心里不高兴。
众女眷围着卫宗昌说话，接连让他认了一圈的姐姐妹妹，卫宗昌只不卑不亢，淡淡应和。
福晋一把拉过静嘉格格，对卫宗昌道：“这是我外甥女静嘉，你们两三年没见了，总不会忘了吧？”
静嘉格格含羞，看了卫宗昌一眼，双目中难掩柔情，微微低头，许是太过激动，手藏在袖中微微发抖，低声叫了一句：“卫哥哥。”
卫宗昌笑了笑：“当然记得。”
福晋等了等，见卫宗昌说完这句便没下文了，心里有些不喜。又道：“你和静嘉也算得从小青梅竹马，你来京一趟不容易，这么多年的情分，也应当多亲近，多聊聊。”
卫宗昌微微颔首：“福晋说得是。”
福晋也不好再多说，转头卫宗昌便已被旁的年长女眷拉了去，问长问短。
于素仙站在一旁冷眼观瞧，眉头微蹙，她觉得静嘉格格在卫宗昌跟前好似与方才判若两人，之前是个满怀心事的青涩少女，这厢却有股说不出的成熟风韵。她垂头守在门口，一面揉弄衣角一面出神去想，忽见面前出现一双皂靴，抬头一看，卫宗昌正站在他眼前，满脸的不赞同：“你怎么守在门口？原先不也说过了么，你不是郡王府的下人，没必要如此做小伏低。”
于素仙先往屋内一瞧，众女眷见卫宗昌同她来说话，皆十分诧异虽仍在那里三三两两低头说话，实则支起耳朵探听这里的动静。于素仙轻轻咬牙，说：“不劳卫八爷费心。”
卫宗昌见她咬牙切齿反倒笑起来：“你是看着聪明，实则傻乎乎的又冒失，如今还自降身份，成了半个下人，我怎么能不费心。”
于素仙目瞪口呆中，恼道：“卫八爷，您管得未免太宽了。”
卫宗昌见她又恼，从善如流，不再说此事，又问道：“方才我叫你几声为什么不答应，哪里惹你生气了？”
于素仙急于结束交谈，满口敷衍道：“我没生气。”
卫宗昌道：“这就是说谎了，你今儿一见我，整张脸都写着‘生气’两个字。”摸摸下巴，一心在回忆找原由，“果脯不好吃？”
于素仙低声道：“果脯好得很，只是我受不起卫八爷的大礼，八爷还是留着送旁人吧，静嘉格格也好，还有屋里那些宗亲贵女也好，还有您那位未婚妻，都值得送一送、”
卫宗昌的笑意却愈发深了，道：“我有未婚妻的事你也知道？看来仙仙是特别打听了我，对我十分关心了。”
于素仙扭头出门。这人八成疯了，这世道的公子哥多是朝三暮四，家里三妻四妾，外面还有大把的相好，自诩风流不下流，可她万万不愿去趟这等浑水。
卫宗昌转身道：“福晋，晚辈想请于素仙姑娘帮个忙。”
福晋笑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帮什么忙。”
卫宗昌笑着说：“与郡王爷吩咐的差事有干系。”
福晋一听便明了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又对身边人笑道：“我们主子爷也是，宗昌难得回一趟京城呢，这一到府上就使唤他。”
于素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抬起头，卫宗昌刚好掀开门帘子出来，在门帘放下的一刹那，于素仙从卫宗昌身后看到静嘉格格的脸，她的眼神冰冷如刀，仿佛要直瞪到她骨子里。
这里福晋低声问郭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于素仙认得宗昌？瞧这姿态，是十分熟悉亲热的了。”
郭嬷嬷眼皮子跳跳，轻声道：“福晋贵人健忘，最近府里出稀奇事，那天晚上于素仙去拾翠那个小蹄子的院子里查缘由，差点被妖兽害死，正是卫八爷救了她。还有开石棺的时候，他们也在一处共事。因着这点渊源，本也比旁人熟悉。我听卫八爷也说了，查府里的事，也少不得差使于素仙姑娘，她是女眷，出入内宅也方便些。”
福晋“哦”一声，了然的点点头。
郭嬷嬷暗暗松口气，抬起头，正看见静嘉格格满面憎恨，浑不复方才知书达理的模样，不禁吃一惊，连忙低下头。
卫宗昌在前面走，片刻也不见于素仙跟上，不由回头去看，只见她低着头慢吞吞走在后面，便站住问道：“怎么走这么慢？”
于素仙也站住，依旧垂着眼帘：“这是出府的路，出了这道小角门，就临街了。八爷要去哪儿？”
卫宗昌道：“池子里那口石棺我派人去查了，有人半年前曾在白衣庵里见过，想跟你一起去查查。”
于素仙还在迟疑，卫宗昌已拉了她的手，轻轻道：“走吧。”把她拉到街上，又松开她的手，道：“往西走。”先迈步而去。
他的手掌温厚，却有些烫人手心，于素仙看看自己的手有点愣，刚发现似乎是被占便宜了，可卫宗昌却若无其事状，在前面唤她：“仙仙，往这儿来。”
这样的事计较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于素仙无奈叹一口气，跟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