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一开始过来医院,看到顾司皓躺着,一动不动,会不安的哭,后来习惯了之后,沐之曦再带她来医院,她就乖乖的坐着,偶尔迈着还走不太稳的小步子,把一颗糖塞进顾司皓的大手里,然后站在床边喊他爸爸,一遍又一遍,像是不知道累一样,倔强的想要顾司皓醒过来回应她。
因为顾司皓的昏迷不醒,顾氏集团陷入了很大的困境中,陈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然而他毕竟没有顾司皓那样的敏锐头脑和洞察力以及领导头脑,很多问题,他拿不定主意,毕竟,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牵动几千万甚至上亿元的资金流动。
沐之曦偶尔会和他一起商量,从她的角度,陈炎似乎总能发现一些新的启示,她思维缜密,心思细腻,给陈炎很大的帮助,林允忙着研究顾司皓病情的同时,也帮助他处理一些公司事物,这让沐之曦对他们两个感激不尽。
陈炎和林允却不以为然,他们看来,这都是做兄弟的应该做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顾司皓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一张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看上去都有些吓人了。
林允一如既往的给他做着一个星期一次的身体检查,沐之曦今天还没过来,是因为去学校参加辰辰学校的家长会了,这三个月来,她把自己变成了劳模,每天忙得团团转,林允也不劝她,因为他知道,这样忙碌的日子对她来说,其实更好一些。
否则,她一定会撑不下去的……
林允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用笔在表上记录顾司皓的各项检查指标,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说老大,你都睡了三个月了,也该醒过来了,嫂子每天那个样,你就不心疼吗?我真怕她再这样不停的连轴转下去,人会撑不住的,要是她再病倒了该怎么办……”
林允一边说着,一边写着东西,没有注意到顾司皓的睫毛在听了他这一番话之后,轻轻的颤抖了两下,很轻,就像是风吹过一般的轻微。
等林允写完了,再看他的时候,顾司皓已经又变成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在林允的建议下,沐之曦开始频繁的在顾司皓耳边讲他们之前共同经历过的事情,林允说,这样说不定能够刺激他得神经,让他快点醒过来。
沐之曦一边给顾司皓擦手,一边把刚才她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跟她说过的话重复给他听。
“人家老师可说了,你儿子太调皮了,总是欺负班里的小姑娘,你说……他是不是遗传了你,从小就这么爱招惹小女孩,说不定长大之后,是个花心大萝卜……”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带我们两个去过的城郊的游乐场?现在扩建了,很漂亮,等你醒了,再带我们去一次吧,这次多了个珠珠,她还没去过游乐场呢。”
“珠珠现在可会顶嘴了,我说一句,她就顶一句,仗着有个哥哥,得意得很,你可要替我好好教训她,她现在跑的可快了,前两天还把膝盖磕破了,让辰辰抱着哄了大半天才好,娇气的很……”
说着说着,沐之曦就没有声音了,她垂了眸子,雪白的毛巾被她双手紧紧的握着,肩膀却还是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她在掉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整整三个多月过去了,顾司皓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像是要睡到地老天荒一般。
沐之曦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持,他一定会醒来的,也是这个信念,在每个冰冷的夜晚支撑着她,在每个睡不着的夜里支撑着她,但是现在……她好沮丧,一点希望似乎都看不见,三个月的时间,将她心里的坚持和希望一点点的磨平,她似乎是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顾司皓……顾司皓,你醒过来好不好,林允说,你或许能听得见,如果你听见我说话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好怕,我怕我撑不下去,在孩子面前,我不敢哭,可是我真的好怕,我怕你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你不是说,让我原谅你,重新回到你身边吗?我答应你,我回来了,我也想起来了,想起来我们的从前,我都想起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醒过来,好不好……”
沐之曦哭得伤心欲绝,仿佛要把这三个月来不敢掉的眼泪全都哭出来一般,她埋头在顾司皓胸前,将他的病号服湿了一大片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顾司皓放在床侧的大手,指尖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这天正好是沐擎的祭日,沐之曦一大早去了医院看了顾司皓之后,把他交给了护工,仔细吩咐了一大堆之后,才匆匆赶回家换了黑色庄重的裙子,赶往墓园。
坐在车上,沐之曦想到那一年,她带着辰辰在墓园里迷了路,两个人一身狼狈,最后还是被顾司皓找回来的,她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然而却不难看出,笑里多了几分苦涩。
她带了些贡品过来,一一给沐擎摆上,又用手帕将他的墓碑擦拭了一遍,这才坐下来,缓缓说着家常。
沐擎生前,她没有太多的机会和他这样说话,现在,她已为人母,方才懂得为人父母的苦心,想要好好孝顺的时候,沐擎却早已经不在了,这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实在是让人难以释怀。
陪着沐擎说了好一会儿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沐之曦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正要离开的时候,手机铃声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太太,你快来医院,你快来!先生他,先生……”护工的声音又急又惊的从电话里传来,却语无伦次。
沐之曦闻言,手抖了抖,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陵园,让司机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