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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是他的脆弱

01

跟沙千鸟有过小摩擦的薛壤,没有主动去找过沙千鸟,而是在思考良久之后,拿着“青空之鸟”项链去找了萧亦枫。

沙千鸟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因为乘公交车时间比较长,所以都不会回家,只有周末会回家住。在家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她一般都会跑去飞鸟酒吧跟着陈哥学习调酒,偶尔品上两口。

在学校的时间,除了上课、缠着萧亦枫,她更多的空余时间都会选择在琴房练琴,还有一个最忠实的观众:朱山。

这天傍晚,练完琴后沙千鸟回到宿舍,在准备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哈哈哈,我说她怎么那么大的本事呢?原来有一个那样的妈啊!”

“我经常去飞鸟酒吧玩,都不知道那是沙千鸟家开的。哎哟,真是没想到,不是都说那老板娘是跟其他股东睡了才有钱开的这家酒吧吗?都快四十岁的女人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真的是,没看出来平时说我们喝酒、娇生惯养,自己一副清纯无害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

沙千鸟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没有破门而入,转身走进隔壁开着门的宿舍,拖了一把椅子:“借用一下。”

然后,她拖着椅子打开了宿舍门,在开门的一瞬间,趁三个女生还没回过神来,拎着椅子就朝她们身上砸去,最前面的女生被砸中,捂着后背吃痛地叫起来。

“沙千鸟,你干什么呢?”另外两个女生站起来,大声嚷道。

争吵声引来了围观的女生,还有的人拿出手机来拍照了。

“我告诉你们。”沙千鸟指着宿舍里的三个女生,一字一句道,“平时在宿舍喝酒、衣服袜子堆成山,垃圾不倒、寝室不扫,卫生巾堵了下水道这种事情我都可以忍!没想到你们还能这么不要脸,背着我说我妈的坏话,你们爸妈是怎么教你们的!”

生活上的坏习惯一下子被沙千鸟一席话揭穿,室友们的脸上顿时尴尬起来。

“怎么?你们全家都敢不要脸,还不让人说了?”一个室友嘴上不服输,干脆直戳沙千鸟的心窝。

果不其然,沙千鸟就像暴怒的狮子一样扑了上去,揪住几个女生就打了起来。她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沙千鸟?沙千鸟从小被人欺负再还手就没有一次是哭着回去的。

其他宿舍的女生连忙将沙千鸟拉开,被撕破衣服、抓乱头发的室友脸上爬满了指甲印,还哭哭啼啼地骂着:“沙千鸟,你这个变态!”

沙千鸟出了一口恶气,一吹刘海儿,得意地说:“我沙千鸟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惹是生非,这些人都看见了,是你们侮辱我妈在先,被打?活该!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跟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猪住在一起近一年的。”

“那你别住啊!”室友气急败坏地叫着,然后把沙千鸟的东西通通扔了出来。沙千鸟没有把贵重物品放在宿舍,被扔出来就扔出来了,反正撒泼丢脸的不是她。

沙千鸟转身往宿舍楼下走去,想去男生宿舍找薛壤,但是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却遇见了朱山。

“啊呀,学妹!”朱山扔掉篮球跑过来,看着头发乱糟糟、脸上一堆指甲印的沙千鸟,惊讶道,“你这跟谁打架了?告诉哥,哥帮你报仇。”

“我室友。”沙千鸟淡定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往男生宿舍走去。末了,她又喊住朱山,“山哥啊,帮我在学校附近找个一室一厅,价钱不要太贵,住得舒服就好。”

“好嘞。”朱山连忙答应下来。

不过,除了帮沙千鸟找房子,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他可以容忍很多人喜欢沙千鸟,但是不允许有人欺负沙千鸟。

而沙千鸟,巧妙地躲开宿管阿姨的火眼金睛,潜到了薛壤宿舍里。看着一个脸上受伤、头发如鸡窝的女生闯进来,四个男人完全傻了眼。

沙千鸟走过去,拍了拍上次的裤衩男,笑道:“哥们儿,带这两个兄弟去飞鸟酒吧泡妞吧,报上我沙千鸟的名字,酒水和美女全都免费。”

“有……有这么好的事情?”裤衩男惊讶道。

“哎呀,走啦!有没有眼力劲?”旁边两个男生情商倒是蛮高,吆喝着裤衩男一起走,然后,还不忘地跟沙千鸟道谢。

他们走后,一声不吭的薛壤已经找到了医药箱。沙千鸟从小就经常受伤,所以薛壤特地给她备了医药箱,沙千鸟一受伤就会来找薛壤。

“又跟人打架了?”薛壤一边给沙千鸟抹着紫药水,一边说,“都说了下次打架要保护好你的脸,你就是不信。”

沙千鸟疼得“嘶”了一声,怪异地说:“怎么说得好像很希望我打架?”

“当然不希望了。”薛壤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那么冲动,遇到事情要学会智取,在智力上碾压那些人,你才是一个强者。你都已经十九岁了,长得这么漂亮对吧?脸上不要留下伤,也不要动手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女子斗智不斗嘴。”

“什么歪理?”沙千鸟听到最后一句话就想笑。

“不是歪理,是为你好。”薛壤又轻轻吹了吹沙千鸟受伤的地方,气息呼得沙千鸟痒痒的。

沙千鸟抹了抹乱乱的头发,说:“我今晚睡你们宿舍。”

“你都已经把他们赶走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薛壤收拾着医药箱。

“不要告诉萧亦枫。”沙千鸟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薛壤答道。

晚间时候,沙千鸟睡薛壤的床,薛壤睡室友的床,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过道。

夜色很静谧,他们能听得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在这个夜晚里,像是存在在另一个空间的小精灵一样。

“晚安。”沙千鸟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侧躺着。

薛壤缓缓睁开眼,默然一刻,温柔道:“晚安。”

他说给她听,心里也想着她;她说给他听,但是不知道心里想着的是谁。

02

翌日下午,朱山已经帮沙千鸟找到了出租屋。沙千鸟去看了一眼,很满意。并且,头天晚上朱山带着一群人去了沙千鸟的宿舍,把沙千鸟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放得整整齐齐的,第二天给沙千鸟送了过来。

薛壤和慕九华去超市给沙千鸟买一些缺少的生活用品,萧亦枫载着朱山收拾的行李和舒潼一起去了出租屋,而沙千鸟则去菜市场兜了一圈,为了犒劳这么多朋友帮她搬家,她得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

沙千鸟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朱山正吆喝着薛壤和萧亦枫斗地主,慕九华和舒潼在一边擦拭着屋里有灰尘的地方。

舒潼弯腰拎着毛巾,说:“沙千鸟,别以为我来帮你是喜欢你,我是为了小枫哥哥才来帮你的,你得好好答谢我。”

“答谢你的都在这里呢。”沙千鸟拍了拍手里圆鼓鼓的购物袋,走进了厨房。

慕九华也走了进来:“做什么?我来帮你。”

“好,菜单在这里。”沙千鸟将一张便利贴贴在排烟机上,慕九华看了一眼,便开始收拾手里的蔬菜。

过了一会儿,朱山神神秘秘地跑了进来,在沙千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沙千鸟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朱山昨晚托了三位朋友把沙千鸟的室友约出去玩,故意带她们去了洗露天温泉的地方,然后趁她们泡温泉的时候偷偷把衣服拿走,提前结了账离开了。

那种脸,可算是丢尽了。

沙千鸟看着朱山,感叹道:“没想到师哥你这么厉害。”

“那可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老爸是干什么的。以后啊,两位师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哥,哥乐此不疲!”朱山一脸得意的模样,沙千鸟和慕九华笑着摇了摇头。

饭菜全部端上桌的时候,沙千鸟兴致勃勃地取来了几瓶酒。餐桌上,朱山的带动力非常强,让晚餐时间里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尴尬,连不怎么爱笑的慕九华和萧亦枫都被逗笑了好几次。

在那一刻,沙千鸟感觉心上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朋友簇拥过,并且,她能感受得到,在她面前的,都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晚餐过后,慕九华主动收拾碗筷去洗,朱山也连忙帮慕九华一起去洗碗筷,剩下沙千鸟四人坐在沙发上吃餐后水果。

沙千鸟从兜里掏出一把备用钥匙,先看了一眼薛壤,然后转向萧亦枫:“学长……呃、萧……小……什么。”突然感觉一开口,不知道怎么称呼萧亦枫了。

以前不熟,她可以大大咧咧叫他萧亦枫,但是现在,怎么叫怎么奇怪。

“沙千鸟,你又想让小枫哥做什么?”舒潼一拍沙发,怒视着沙千鸟。

“一把备用钥匙,因为我会经常把钥匙锁在家里,所以……”沙千鸟举着钥匙,苦恼地说道,然后她抬头看着萧亦枫,将钥匙递过去,“帮我保管吧。”

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像极了霸道总裁。

舒潼白了她一眼,又“哼”了一声,跑到一边看电视剧去了。薛壤也将一直看着沙千鸟和萧亦枫的目光收回,走过去陪舒潼一起看电视。

“哎。”沙千鸟盘腿坐在沙发上,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一下?”

萧亦枫侧目,问:“只是我?”

“我有话跟你讲。”沙千鸟笑着看萧亦枫,萧亦枫眼睛里有不解的神色。沙千鸟连忙说,“我不是说让你在这里留宿啦,我是说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在看电视的薛壤身体一怔,继而苦笑。

沙千鸟每次到陌生环境,都需要两三天的适应期,不然会睡不着,以前都是她强制性地要薛壤陪伴,现在请求别人的时候,竟然会因为害羞说不出口。

“可以。”萧亦枫没有拒绝。

“谢谢。”沙千鸟一阵窃喜,心里竟像有少女遇见心爱的王子一样那么甜蜜。

她是不是真的要恋爱了?

慕九华和朱山收拾完碗筷的时候,薛壤就以累为借口带着慕九华走了,连招呼都没有跟沙千鸟打,因为他知道根本不用打招呼。那一刻的沙千鸟,心里只有萧亦枫。

“朱山,拜托你送舒潼回家。”沙千鸟再一次叮嘱朱山。朱山再三保证会好好送舒潼回去,可是舒潼就是不愿意走。最后还是萧亦枫出马送她,舒潼才乖乖回去。

十分钟后,萧亦枫送完舒潼回来了。

沙千鸟在卧室里让萧亦枫等一下,然后裹着一件长长的衣服走了出来。

“你干吗?”萧亦枫看着沙千鸟古里古怪的样子,问道。

沙千鸟觉得每次妈妈打扮得很漂亮的时候都有很多男人来搭讪,所以想效仿一下,说不定萧亦枫能眼前一亮,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把她推倒了呢?

“你觉得我这样穿好看不好看?”沙千鸟站到萧亦枫面前,一松手,长长的衣服从肩膀上滑了下去。

一件蕾丝边的黑色连衣短裙,大露背,短裙恰好盖到大腿根,姣好的身躯若隐若现。

萧亦枫的大脑瞬间仿若鲜血逆流,他赶紧捡起地上的外套,一下子将沙千鸟牢牢地裹住。

“你干吗?还没看呢!”沙千鸟挣扎着。

萧亦枫的双手紧紧钳着她的肩膀,有点愠怒:“你就要问我这件事儿?”

“不可以吗?我特地去专柜挑选的,他们都说我穿这个好看,我可是支开了所有人才敢穿出来的。”沙千鸟解释着。

“你幼稚不幼稚?”萧亦枫训斥着眼前这个想到什么是什么的女孩子,他有点拿捏不住她的多变了。

沙千鸟看着萧亦枫,他的耳根子有点红红的,眼睛里佯装的怒气很明显就是在压制着些什么。

沙千鸟踮起脚,慢慢地凑近萧亦枫,热乎乎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萧亦枫,你是不是害羞了?原来真的可以啊。”

萧亦枫搭在沙千鸟肩上的手一僵,沙千鸟靠他太近了,但是自己又像是生了根一样,挪不开步子。平静的脸上毫无慌张之色,但是心里已经起了波澜。

沙千鸟缓缓闭上眼睛,气息离萧亦枫越来越近。

忽然间,沙千鸟停止了前进的动作,她皱眉睁眼,懊恼地从萧亦枫怀里弹开,然后垂着头进了卧室。

有点不明就里,萧亦枫看着逃进卧室的沙千鸟,眼里若有所思。

一会儿,沙千鸟换了件正常的衣服出来,看见萧亦枫正坐在沙发上翻书。

“学长。”这是很少有的恭恭敬敬的称呼,沙千鸟对他。

萧亦枫抬头,化解刚才的尴尬,问:“不闹了?”

沙千鸟“嘿嘿”一笑,说:“那我要是真的亲上去,你躲不躲啊?”

“看心情。”萧亦枫回答道,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沙千鸟搓着大腿,不好意思道:“那……现在比较晚了,我送你回去?我的意思是说,我想休息了。”

萧亦枫起身,将书本放回原位,浅笑:“我开车的,你不用送,早点休息。”

说着,他开门离开。沙千鸟目送着他,没有说再见。

萧亦枫一直若无其事地去了地下车库,开车离开。车子驶出小区的时候,他的眉结才渐渐拧起来,越拧越深。

沙千鸟关上门,一头扎进床上。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竟然在吻萧亦枫的前一秒,脑海里闪过了薛壤的影子。

03

不过,那种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稀奇事件,沙千鸟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萧亦枫也没有多问一句。

大二的国庆节,如同往年一样,沙千鸟、薛壤、慕九华会买一些学习用品去天华孤儿院看望那群孩子。遇见那群孩子是因为薛壤。十四岁的国庆,沙千鸟生着薛壤的闷气,稀里糊涂地走丢了,然后就看见了这所孤儿院。她被孤儿院的阿姨带进去,沙千鸟借用了那里的电话才联系到妈妈和薛壤。

从那个时候起,沙千鸟每年的同一天都会带一些东西过来看那群小孩儿,还会给他们弹些曲子听。他们都很喜欢沙千鸟。

萧亦枫成了他们的免费司机,还被沙千鸟要求带来了小提琴。

“我要让那群小家伙感受一下你这个管弦王子的魅力。”沙千鸟坐在副驾驶座上,翻着袋子里买的一些学习用品。

“要合作?”萧亦枫问。

“嗯,这次选比较欢快一点的曲子。”沙千鸟说,“小孩子喜欢欢快一点的,热闹。”

不知为何,萧亦枫想到了那晚沙千鸟想吻自己又逃开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我不。”

“为啥?”沙千鸟扭头问道。萧亦枫又拒绝她!

“不为什么。”萧亦枫平静地开车,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求他一次,再求他一次,他一定会答应。

但是,让萧亦枫没想到的是,沙千鸟居然没有求他,而是转过头对着后座上的薛壤说:“那薛壤你跟我一起演奏吧,《潮鸣》这首曲子。”

“好。”薛壤点头。

沙千鸟白了萧亦枫一眼,高傲地“哼”了一声,然后往窗户边挪了挪。

“真像个孩子。”慕九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到了孤儿院后,那群小孩子立刻围了上来,哥哥姐姐不停地叫着。慕九华给大家分发买来的学习用具;沙千鸟和薛壤去厨房帮阿姨做点心;萧亦枫站在院子里,好几个小女生害羞地盯着他,不敢上去。

萧亦枫的眉眼暖和了下去,微笑着向她们伸出手,道:“过来哥哥这里。”

小女生脸颊微红,然后欣喜地扑进了萧亦枫的怀里。

靠在厨房门边的沙千鸟远远地看着跟孩子们打闹在一块的萧亦枫,不仅自言自语地笑道:“这家伙看上去冷冷的,没想到这么受孩子的欢迎,而且他笑起来多温暖啊,干吗老是绷着脸呢?”

她的身后,薛壤挽着袖子揉着面粉,心事重重。

给孩子们做好了点心,在享受点心的时候,沙千鸟坐到了钢琴边上,薛壤坐到了电子鼓边上。

孩子们鼓着掌,十分期待地喊道:“千鸟姐姐和薛壤哥哥要表演节目了!”

沙千鸟与薛壤相视一笑,然后,默契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来:“Three、two、one!”

手指落琴,黑白键像精灵一样跳动了起来,兴奋的孩子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潮鸣》是日本作曲家折户伸治创作的钢琴曲,本是一首悲伤的曲子,经沙千鸟一演绎,再加上薛壤节奏有力的鼓点,竟多了几分欢快。

萧亦枫望着那两个人的身影,缓缓陷入沉思。

从孤儿院回去的路上,萧亦枫开口问沙千鸟:“你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他们是,我不是。”沙千鸟指着后座上的薛壤和慕九华。

“那你呢?”萧亦枫问道。

“可曲折了,一句话讲不完。”沙千鸟的回答虽然豪爽,但是有明显的拒绝回答的意味。

萧亦枫是个聪明人,他眼角的余光落向后座上的薛壤,一脸的深邃。薛壤对上萧亦枫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

沙千鸟给自己当模特的几天后,薛壤曾找过他。

在社团里,萧亦枫正在给自己的小提琴做清理,薛壤就找到了他。

薛壤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也是为了沙千鸟。所以,萧亦枫一直觉得薛壤对沙千鸟很不一样,这次来,居然还带了很贵重的礼品。

薛壤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青空之鸟”项链,他说:“你找个时间把这条项链送给千鸟吧。”

萧亦枫没有接,问:“为什么不自己送?”

薛壤说:“送过一次,但是被她扔掉了,她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你找个机会送给她,她一定会很喜欢的。千鸟脾气不好,我担心就算是你,也会不小心让她生气。那你拿这个,一定可以哄好她,并且,她现在很喜欢你。”

萧亦枫笑了笑,说:“我不缺好的礼物给她,你还是拿走吧。”

这个叫薛壤的,分明就是在侮辱自己。

薛壤将项链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冷言道:“千鸟喜欢你,我才义无反顾帮她,但是你,不喜欢就早说,喜欢就好好对她。要是你让她难过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萧亦枫看着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薛壤居然在这一刻说出这般威慑人的话来,不免觉得有趣。

薛壤离开后,萧亦枫看着桌上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最终还是把它收进了怀里。

恐怕等全世界都知道了藏在薛壤心里的真相之后,沙千鸟都还不知道薛壤喜欢她吧?

那么沙千鸟你呢?你心底深处念着的,真的只是萧亦枫吗?

04

国庆七天假,沙千鸟在飞鸟酒吧做兼职服务员,理直气壮地问妈妈要工资。

5日晚上打烊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沙千鸟在一边打扫着卫生。这时,走进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小陈,沙羽呢?”男人走到吧台,直接称呼陈哥为“小陈”。

陈哥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先生,您怎么又来了?您走吧,羽姐等会儿会拿刀来杀了你的。”陈哥一边说着,一边从吧台里走出来,将男人往外面拉。

“小陈,我真的是想来帮忙的,小陈!”男人还在挣扎。

“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走吧!”小陈几乎是哀求地将男人推了出去。

骚扰者?不可能吧。沙千鸟拉着身边的服务员,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不知道。”服务员摇了摇头。

“以前来过吗?”沙千鸟又问。

服务员看了看陈哥,然后低头对沙千鸟说:“之前来过几次,一来就找你妈妈,你妈妈都是赶他走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羽姐和陈哥都不欢迎他。”

“我知道了。”沙千鸟淡淡应道,双手捏着扫帚柄,死死地抠在了上面。

妈妈和陈哥不欢迎的人,她当然也不会欢迎。

第二天的时候,沙千鸟在酒吧里蹲点。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个男人过来,最后,被陈哥告知羽姐今天不会来酒吧,他才遗憾地离开。

沙千鸟把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往里面塞了赛,说:“薛壤,灰色西装男,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很整洁,身材很好,长得不像坏人,还挺帅。”

潜伏在酒吧外面天桥上的薛壤握着耳麦,脸上冒汗:“你确定你是在形容一个骚扰者?啊,我看见了,千鸟,他出门右转直走,我马上跟上去。”

沙千鸟收回跷起来的二郎腿,将帽檐往下扣了扣,然后走出了飞鸟酒吧。

薛壤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开了自己的车,我现在打的追上去。”

“还是个有钱的骚扰者。”沙千鸟嘟囔道。

“恕我直言,千鸟。”薛壤说,“他看上去不像坏人,走路的时候一直在打电话,还发了语音消息,说‘沙羽,你回我一下好吗?我想见你’,他应该跟你妈妈认识,而且还很熟。”

“继续跟着。”沙千鸟拔高声音,冷冷道。熟人?她跟着妈妈生活了那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个熟人。

“我跟着的,他现在在常德路,你往这边过来。”薛壤像极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侦探。沙千鸟听后不觉一笑,道:“马上就来。”

半个小时后,男人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下。

追上来的薛壤和沙千鸟也停了下来。

“这人土豪啊。”沙千鸟看着眼前这栋别墅楼,啧啧吸气。

薛壤四下瞥了几眼,目光停在别墅楼上的几个监控器上。他搂着沙千鸟的肩膀,轻声道:“千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来了就不做点什么吗?”沙千鸟四处看了看,她想搞破坏。

“别做了,先回去。”薛壤一把拽住沙千鸟,想带她走。这个时候,别墅门忽然被打开,那个男人脚上穿着拖鞋,站在门口,问:“你们是什么人?”

见被发现了,沙千鸟干脆也不走了,站在黑乎乎的院门前,指着男人:“你又是什么人?”

男人的手在墙上按了一下,院子围墙上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沙千鸟一愣,她和薛壤就这样被灯光照着,让男人看清了脸。

男人疑惑地从门口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沙千鸟,问:“你是……”

“我是你姑奶奶!”沙千鸟虽然嘴横,但是这个男人给她明显很不一样的气场。沙千鸟偷偷拉着薛壤的手,壮着胆子。

薛壤比较冷静,他把沙千鸟拉到身后,笑着说:“先生,我们是飞鸟酒吧的服务生,您离开酒吧后,羽姐就来了酒吧,问起了您。”

“沙羽问起我?”一听到沙羽的名字,男人立刻激动了起来,“她问我什么了?是不是想见我?”

薛壤和沙千鸟面面相觑。

“你们真的是飞鸟酒吧的服务员吗?”男人狐疑地看着薛壤和沙千鸟,这两个孩子虽然长相出众,颇有气质与勇气,但是他们的脸上还写着“稚嫩”两个字,跟进入社会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们两个还是学生吧?”男人又问。

“我们在酒吧做兼职。”薛壤冷静说。

男人苦笑了一下,道:“也难怪,沙羽不会想见我的。说吧,你们跟着我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找沙羽干什么?你们什么关系?”沙千鸟藏在薛壤背后,怒而相问。

男人看着沙千鸟的模样,脸上化开温存的笑意,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轻声道:“老朋友,见见面。”

“我都不知道我妈有你这么个朋友。”沙千鸟表示不相信男人的话。

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变了脸色,他的瞳孔不停地跳动,已然分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有点吓人。

薛壤拉着沙千鸟的手,说:“我们先走吧。”

“等一下……”身后的男人忽然叫住了他们,声音瞬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薛壤和沙千鸟齐齐回头,身后的男人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两只手伸在半空,脸颊上爬满了不知何时溢出来的眼泪。

他痴痴地看着沙千鸟,张嘴间,声音变得沙哑:“是……千鸟吗?”

沙千鸟内心一怔,心底深处的某个口子被撩拨起,巨大的洪水从里面汹涌而出。薛壤感觉得到,他手心里沙千鸟的手异常冰冷。

沙千鸟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不安地躁动起来。

她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不要听,不要听!

心中的恐慌几乎要灭顶而来,沙千鸟拽着薛壤,慌乱道:“我们回家,薛壤,我要回家。”

“千鸟!”男人趔趄了几步,跑到沙千鸟面前,握住她的肩膀,急切道,“千鸟,我……我是……我是爸爸啊,千鸟。”

果然,果然是这样吗?

沙千鸟隐约猜测到,可是她不想承认。爸爸?什么爸爸啊……她现在都快二十岁了,这么多年里,她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

小时候的思念已经被岁月风干了,不想提不想见,她没有爸爸,她没有!

沙千鸟挣开男人,男人被推倒在地,沙千鸟充满怒气的眼睛水雾氤氲,她慌不择路地逃开,身后的男人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嘴里一直苦苦念叨:“千鸟……”

沙千鸟心一横,一抹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举起来指着父亲,吼道:“你别过来!你别叫我的名字!”

“千鸟,你做什么?放下!”薛壤见沙千鸟几乎失控了一样,厉声喊道,然后,想上前抢走石头。

一个小时前还光鲜亮丽的男人,这一刻哭得面部扭曲。

薛壤抢了沙千鸟手里的石头,沙千鸟就像魔怔般跌进了薛壤的怀里。她喃喃道,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没有爸爸……我没有……”

薛壤心疼地搂着沙千鸟,温柔道:“千鸟,我们先回家,回家了。”

沙千鸟的身子软了下去,脚下无力。薛壤将沙千鸟背在背上,沙千鸟的泪滴在他的脖颈里,凉凉的。

可是,眼泪不该是温热的吗?

薛壤眉心蹙得很紧,他看着那个半蹲在地上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将沙千鸟背了回去。

再多故事变迁,在他的心里,都抵不上沙千鸟。

只要沙千鸟不难过,我们远离就好,远离吧。

05

薛壤送沙千鸟回去后,将沙千鸟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沙千鸟已经没有哭了,但是双眼无神,让人无比担心。

薛壤抚摸着沙千鸟的脸庞,轻轻擦着她的头发,柔声唤道:“千鸟?”

沙千鸟动了一下,然后将整个身子藏进被子里,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薛壤拍了拍被子里沙千鸟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卧室,打算留在客厅里陪伴沙千鸟,可是不一会儿,卧室里就传来了沙千鸟的哭声。

沙千鸟从来不纵容她的脆弱和眼泪,这是第一次。

沙千鸟妈妈回来的时候,薛壤跟她说了实情,然后才离开。沙羽打开一点卧室的房门,看着已经熟睡的沙千鸟,叹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那个一直打过来、自己并没有接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沙千鸟是在忙碌声中醒过来的。她蓬乱着头发,意识不清地走出去,妈妈的身影还在厨房忙碌。

沙千鸟走过去,扑在妈妈的后背上,难过地抱着妈妈,呢喃:“妈……”

妈妈拍着沙千鸟的手,问:“怎么啦?快去洗漱,妈妈做了好吃的。”

沙千鸟软绵绵地挪进洗手间,洗漱完毕,坐到了餐桌前。妈妈把饭菜全部端上桌,一边给沙千鸟夹菜,一边说:“明天要去学校了,今天妈妈特意给你做了些好吃的,你多吃点儿。”

沙千鸟拿着筷子扒了两口饭,然后毫无胃口地放了下来。

“怎么了?”妈妈担心地问。

沙千鸟抬起头,声音含着沙粒:“那个人来烦你了吗?”

妈妈闻言,缓缓低下头去,没有作答。

“妈,你是不是已经跟他见过了?”沙千鸟问道。

妈妈还是没有说话。沙千鸟吸了吸鼻涕,眼睛里又迅速晕开泪水,说:“妈,我不管这个男人回来到底是做什么,反正你不能跟他来往,既然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我们,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不称职的父亲!我不允许你跟他来往!”

“千鸟。”妈妈叫苦不迭,她摇了摇头,叹道,“我也想不跟他来往,但是我……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吗,千鸟?”

“我知道。”沙千鸟弯着腰坐着,说,“你对他还有感情。”

“不仅仅如此。”妈妈说。

沙千鸟抬起头,问:“那是什么?”

“钱。”妈妈干脆利落地回答。

飞鸟酒吧在去年就有股东撤股,所以沙羽才会亲自去管理、周旋酒吧的工作,但是近期的营业额远不及以前,再没有投资人投资的话,酒吧就快要开不下去了。

千鸟父亲出现的那一天,沙羽也很惊讶,也很愤怒,但是他是出现来帮她的,因为他有钱,他要回来帮助沙羽,助她渡过难关。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久了没出现,现在却这么巧合地出现了。”沙千鸟听完妈妈讲的事情,猜测到里面有蹊跷。

妈妈抽噎了几声,说:“是小陈,你爸爸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被我赶了出去。我就觉得很奇怪,后来逼问小陈,他才告诉我几天前他遇见了你爸爸,把酒吧的事情告诉了他。”

沙千鸟的父亲叫罗堂生。陈哥是沙羽和他的学弟,沙羽大四时怀上了沙千鸟,罗堂生因为没有钱养育孩子,提议沙羽打胎,沙羽不肯。为此,沙羽还被亲生父母嫌弃丢脸赶了出来。而罗堂生说回去向爸妈求情看能不能让爸妈帮帮他们,但是那一去,就再没了踪迹。沙羽去过罗堂生老家,也就是青县,找过好几次,都再没有找到他。

原来,当时罗堂生的邻居说去广州,有个工作非常好赚钱,罗堂生让爸妈转告沙羽等他回来,但是爸妈没有转达。罗堂生随着邻居去了广州,再回来的时候,沙羽已经走了。爸妈骗罗堂生说,沙羽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那个时候还是九十年代,通讯与交通都不发达,要找一个人实在太难。

从此,他们就失去了所有联系。

“所以呢,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沙千鸟已经看出了妈妈的心思。

沙羽怕女儿反对和难过,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你就作吧!好好地作吧!”沙千鸟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妈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很着急,她怕妈妈重新接受爸爸,可是她不行啊,她不能原谅他啊,她怎么能原谅那个当初想打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沙千鸟也没了心思吃饭,看着一边哭泣的妈妈说:“我有办法找到投资人,妈,我说最后一遍,我会帮你找到投资人,并且,我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个男人的!”

说着,她带着自己的背包,离开了家门。

沙羽在餐桌上撑着额头,肩膀一颤一颤的。然后,她趴在桌上,死死抓着自己的大腿,强忍着心里的情绪。

半个小时后,沙千鸟出现在萧亦枫的家门口。

她站在那里,不去按门铃,也没有喊萧亦枫,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二楼的萧亦晴透过窗帘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沙千鸟,连忙跑下来打开门,问:“是你呀?”

沙千鸟见过她,上次和萧亦枫坐在一辆车上的女人。

“我弟弟他现在不在家,你给他打了电话没有?你先进来,我给他打电话。”萧亦晴很热情,要招呼沙千鸟进去坐。

“不用了……”沙千鸟垂着头,苦涩一笑,“谢谢。”

她推开萧亦晴的手,缓缓地往回走。她真的要找萧亦枫帮忙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萧亦枫能帮她吗?果然太冲动了,跑出来,结果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去提这种事情。

沙千鸟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出租房里,一头栽进沙发,然后一动也不动,心情和身体一起跌进了深渊。

迷迷糊糊的,沙千鸟听见有人敲门,她爬起来的时候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

沙千鸟去开门,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萧亦枫。

萧亦枫看着沙千鸟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把捉住她,将门关上,把她拉到沙发上去,梳着她的头发:“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姐姐说你来找过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连好几个问题,沙千鸟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萧亦枫蹲下去,握住沙千鸟的双手,抬眼看着她。

萧亦枫的手很厚实,牢牢地包裹着沙千鸟的手。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沙千鸟的声音文文弱弱的,浑然不像之前的她。

萧亦枫又皱了眉,说:“你说,什么都可以。”

沙千鸟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如果让你投资一家酒吧,你会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愿意吗?”

“可以。”萧亦枫不用考虑,直接答应了下来。

沙千鸟还没缓过神,萧亦枫又说:“我还能保证每天生意比之前多一倍,我的朋友、公司合作伙伴、粉丝,这些全都是客源。”

沙千鸟的眼睛早已被雾气掩盖,她看着萧亦枫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萧亦枫方才紧张的心也松了下来,他抬手抹去沙千鸟的眼泪,说:“就是这样,多笑笑嘛。”

“你才要多笑笑。”沙千鸟戳着萧亦枫的下巴,然后两只手撑着萧亦枫的嘴角,往上弯去。

那种温存的小细节,像极了初呵的情侣。

“那你怎么报答我?”萧亦枫捉着沙千鸟的手,问道。

沙千鸟一听,故意噘着嘴,道:“以前不是挺讨厌我的吗?干脆不报答好了,反正你看我很碍眼!”

“那我可真是亏本买卖。”萧亦枫佯怒。

“那我总不能说以身相许吧?你萧少爷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沙千鸟较劲,“大不了,我在酒吧打工,把钱还清。”

“那你可得打一辈子的工了。”萧亦枫站起来,说,“以身相许不错,不过不是现在。你起来,换衣服,我带你去吃饭。”

沙千鸟仰起头:“现在?”

“现在。”萧亦枫的话不容置疑。

沙千鸟赶紧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萧亦枫在客厅里转悠,手上一直握着那只红色的小礼盒。沙千鸟出来后,他又把礼盒藏起来,然后随她出门去。

两个身影进入电梯后,房间的右边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薛壤提着手里亲自为沙千鸟准备的食物,恍了神,然后落寞地转身离去。

他全听见了。

沙千鸟,你幸福吗?

如果幸福,就请一直这样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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