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着腰吐了很久,到最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双膝跪地,本来今天就没怎么吃,吐到最后,吐出来的全都是苦涩胆汁。
哪怕那两个小时,她意识不清,根本不记得任何细节,但醒来后身上的那些痕迹......已经证明了一切,都不是她想要抹掉就能抹掉的痛苦记忆。
傅朝站在卧室的窗前,披着外套,循着院子里的微弱灯,深沉目光锁在树下的那一抹身影上。
陆天爱虽然救了他夫人一命,但也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女子,最近夫人的病又严重了,他正想法子呢,陆天爱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帮她,不是因为任何可笑的同情心或者怜悯心,只是等价交换。
他三十多岁的儿子至今都不成器,正因为傅东宇自认为是傅家的唯一继承人,才不思进取,一旦陆天爱进门,能够无形中给傅东宇施压,就是不知道那个懦弱的东西,能不能争气点,给他长点脸,有所出息。
没再欣赏陆天爱几乎将心肺吐出来的悲惨画面,傅朝走到床边,继续翻看看了一半的相册。
陆天爱扶着树干,慢慢地起身,身体虚弱无力,眼前仿佛冒着金星,天旋地转起来。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拉回了神志,她走入了洋房内,傅朝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暂时住在三楼。
脚步软绵绵的,她将身上所有衣物都丢入垃圾桶,刚才是迫不得已,现在有了选择机会,她怎么愿意继续穿着金承川准备的衣服?
站在花洒下面,将热水的开关扳到最高处,滚烫的热水很快将她整个人淋湿,她咬牙用毛巾大力地擦掉身上的痕迹,红色烛泪冲落,像是凝固的鲜血般骇人。
只是仔细冲洗了三回,身体里的怨恨还未驱除,肌肤被热水烫的发红,甚至好几处都擦破皮了,她也不曾停止手里的动作。
直到半小时后,她再无任何搓洗的力气,才慢悠悠地弯下腰,蹲在按摩浴缸里,任由花洒下的热水,喷洒周身。
哪怕在叶擎之前,她有过其他男人,都不会让她觉得如此无颜面对叶擎。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被弄脏了。
很脏。
连她都无法释怀,又为何强求叶擎一如既往地爱她,这样的隔阂,会跟随他们一辈子的。
“小姐,我是张妈。”门外,有人在小心地敲门。
张妈,是傅家的保姆,她曾经见过的。她三小时前才来到傅家,张妈就知道她是傅朝的干女儿了?消息未免太灵通。
陆天爱穿好睡衣睡裤,才打开房门,张妈端着一碗面过来,笑吟吟的。“家里老爷夫人都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所以八点后就不开火了。不过,我刚才看小姐很不舒服,是胃疼干呕了吧,我就煮了碗面,吃点热的汤汤水水,垫垫肚子,才能好受些。”
她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笑着接过来。“谢谢你。”
“没什么,小姐,你早点睡吧。”
其实,她甚至闻不到手边这碗面的味道,像是整个身体的器官,都开始罢工了。
肚子里是空空如也,但现在的她,心都无处安放,哪有胃口吃东西?
把面放在茶几上,她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在做完了一切决定后,她的脑子越转越慢,似乎随时都会停止运转。
一个晚上,才过了三分之一,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宛若木雕泥塑般坐着,一动不动,也想不起要擦拭自己的头发,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脑后,晶莹水珠不断滴落,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听到小声又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
陆天爱开了门,还是张妈,她探了探头,见茶几上的面丝毫未动,她怯生生地问。
“小姐,不合胃口吗?怎么一点都没吃啊?”
“我吃不下,先放着吧,待会儿饿了再吃。”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话锋一转。“有什么事吗?”
张妈不知为何神情有些慌乱,经她提醒,才连连点头,压低声音说。“夫人身体不太舒服,想请小姐去看看。”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下楼。”陆天爱看张妈神不守舍,眼神游离的样子,误以为夫人的病情严重,夫人本就是精神患者,情绪崩溃也是一瞬间的事。
张妈跟其他保姆没什么两样,小心谨慎又老实巴交,唯唯诺诺地跟在陆天爱的身后。
刚走几级台阶,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很细微的声音,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说。“对不起了——”
什么对不起?
陆天爱刚想回头,一问究竟,一双厚实手掌压在她的后背,她脚步原本就虚浮,还未搞清楚前因后果,头重脚轻,从三楼的楼梯上跌落下去。
张妈一脸骇然,那双原本怯生生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悔恨和痛苦,她站在三楼,犹如被石化,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把陆天爱推下楼的人,就是她。
眼看着,那个年轻女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三楼的楼梯滚下去,三十几级台阶,她摔得横七倒八,最终重重撞上二楼拐角处的栏杆,才停下来,蜷缩着,丝毫不动弹,像是死过去了一般。
张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底浮现一层水雾,嘴角不自觉地暗暗抽动,反复在黑色长裤上擦拭双手,表情很紧张。
她杀人了......
杀了一个跟她几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有任何恩怨仇恨,没有任何过节,就这么杀了那个年轻轻的女人......
陆天爱躺在楼梯口,额头撞上尖锐的棱角,鲜血汩汩而出,张妈咽了咽口水,这才跑到她的身畔,走近一看,她才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只见陆天爱的腿间,涌出鲜血,很快就让她的米色睡裤,被血色染红。
“什么事!”大门外,几个安保闻讯而来,看着这一幕,全都面色大变。
“不关我的事啊,是小姐自己一脚踩空,自己摔下去的!”张妈一脸死白,急忙为自己辩解,焦躁地摆着双手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