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大全低头掩饰着脸上的微红，“我跟爷说了，不急，可是爷说等过了年就帮我好好相看个，这样家里也不至于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
艾巧巧看着艾大全满怀期待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当真只是这样想的？
娶来家了媳妇只是为了让她做饭，伺候麻氏，到时他当真舍得？
以前她不识男女间情感的滋味，可是现在她已渐渐体会到那种莫名的牵绊与不舍。
艾大全才不过十七，八岁，娶了娇滴滴的媳妇进门，到时怕是心疼都心疼不过来，被麻氏呼来喝去的，只怕他就是第二个艾天诚。
真是悲哀啊。
她默默的叹了声。
艾大全见她叹气有些不解，“咱爷说了，聘礼什么的都不急，也不求对方家世怎样，只要人勤快，又肯吃苦就行。”
艾巧巧撇嘴，“对，最好找个不吃饭的，还省粮。”
听了这话，就连艾大全都忍不住笑了。
可不是嘛，在麻氏眼里，最好的儿媳妇就是能干活，吃的少。
“对了，咱奶昨天找我爹过去还为了别的事，她想进城一趟，想跟你借辆马车。”艾大全道。
“那辆马车？”艾巧巧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那辆马车可不是她的，而是夜离殇的。
普通人家怎么可能置办得起那么宽敞又舒服的马车，光是车厢里的陈设就足够再买匹马的了。
“那辆车是益草堂的，我怎么好拿来给我奶用。”艾巧巧摇头。
“咱奶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坐平板车的话太颠簸。”艾大全解释道。
“她进城做什么？”艾巧巧有些不解，麻氏每半个月就要去领一次板子，眼见得下次去官府领板子的日子近了，但是算起来还差了几天，不可能是去官府。
“咱奶想去看一看小姑。”
进城去看艾俏花？
“看小姑做什么？她不是签了卖身契了么，就是在宇文公子府上她也不过是个奴才的身份，人家会让咱奶见人吗。”
艾大全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于是压低声音：“咱奶是想去跟小姑借钱。”
艾巧巧瞪着艾大全，“大全哥，你没开玩笑吧，小姑自身都难保了，还能借钱给咱奶？”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小姑她已经怀上了宇文公子的子嗣，现在可金贵了……”
没想到艾俏花还真怀上了宇文苓的孩子。
艾巧巧回想起当初偷听到宇文苓与艾永贵在茶楼的对话，也不知怀了孩子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咱奶想从小姑那些借些钱出来，打点官府。”艾大全道。
“她想赎我二伯出来？”
艾大全摇头，实在道，“咱奶想让自己少挨些板子。”
艾巧巧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看来麻氏终于长记性了。
艾永贵这个儿子有什么好，把她还给坑了，她再想着救他可真是活该被打了。
“不过咱爷仍是想把二叔弄出来。”艾大全叹着气，“可是我听说这案子不小，几次去城里打听，都没有得到信，咱爷说夜神医认识人多，你能不能去求求他？”
“大全哥，这事我劝你还是别管的好。”艾巧巧冷冷道，“咱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里知道官府里的人都是怎么想的，要是官老爷觉得你是共犯，再把你也抓起来，或是赏一顿板子，那可真就不上算了。”
艾大全想起麻氏被打的当日，吓的白了脸，于是也没再问下去。
艾巧巧不能把益草堂的马车借出去，只好去温文华那里借了马。
老艾家有辆平板车，套上马后就能用。
在借去马匹的第二日，艾大全又跑来了。
“咱奶说，让你跟着一起进城。”
艾巧巧本不想去，可是想了想，她还是放下手里正在调着的肉馅，把手洗净后又去换了衣裳。
等她出来时艾大全吃了一惊。
艾巧巧身上穿着件云雁纹织锦棉裙，外面罩着件刻丝锦袄，最外面披着厚氅。
艾大全半张着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巧巧，你，你可真好看。”
艾巧巧咯咯笑出声来。
艾大全叹息道，“你笑起来更好看了，就跟你娘一个样。”
还没等艾巧巧接话，东屋房门忽地打开了，夜离殇披着件绛紫披风走出来，阴郁的目光扫了艾大全一眼，然后对着艾巧巧道：“走了。”
艾巧巧偷偷对艾大全吐了吐舌头，“你也快点回去吧，我们村外见。”
艾大全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车夫将益草堂的马车拉出来，套好了马。
夜离殇先上了车，艾巧巧紧随其后。
原来……艾巧巧所指的村外见是这个意思。
艾大全猛然醒悟，飞奔回家。
麻氏正气呼呼的在家里等着艾大全。
她身上被板子打的伤刚好了些，想着又要去衙门领另外的十板子，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一天天吃不下也睡不实。
好在老天有眼，她意外得知艾俏花有了身孕，这下可把她乐坏了。
只要俏花给宇文公子生下孩子，到时岂不是母凭子贵，就算她有卖身契也不怕。
宇文苓一定不会亏待俏花的。
麻氏这么想着，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她要是在这个时候上门，宇文公子就算是看在俏花的面子上也不能把她拒之门外，不然俏花得知乱了心神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麻氏仗着这件事自认为有持无恐，所以便急急催着艾大全去借来马车，好载着她进城寻女儿。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艾大全只借来一匹马。
“真是个没有良心的，黑了心肝的。”麻氏看着平板车狠狠骂道，“不就是辆马车吗，她都能天天坐着往城里头跑，就不能借给我……丧了天良的……”
艾明山在屋里听见麻氏的咒骂，目光阴郁。
艾大全跑回来了，扶着麻氏上了平板车。
“巧巧那丫头呢？”麻氏问，向院外面看怎么也没看到艾巧巧的身影。
“她在村口等咱们呢。”艾大全也不多说，赶了车就走。
马车颠簸着，虽然平板车上面铺了厚被，但麻氏还是被车颠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只好趴在车上，紧紧抓着车板，尽管减少身体的晃动。
马车眼瞅着出了村，麻氏仍没看到艾巧巧。
“你说巧巧等在村口……在哪呢？”麻氏不悦的问。
“那辆车……奶你看到没有？”艾大全兴冲冲指着村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巧巧跟夜神医就在车上呢，你是没看到巧巧的那身打扮，就是咱们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也没见他们家的闺女能穿的那样贵气。”
麻氏听了差点气晕过去。
她本来叫艾巧巧陪她一起进城是想让她伺候着她，谁知艾巧巧倒好，人是来了，却舒服的坐在益草堂的马车里，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她却要像个牲口似的趴在平板车上，被瑟瑟北风吹着，一张老脸全都皱在了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