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一把头上涔涔冷汗,我环顾一下周围认真上自习的人群,很羡慕他们的心静如水。
不想再坐在图书馆里滥竽充数,我决定今晚早点回家,不,是回出租屋,我已经彻底没有家了。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雪颜还没回来。生活丰富多彩的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回来?我和她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的日子丰富,但内心简单,我呢,日子单调,内心却复杂。
房租会是多少呢?贵还是便宜?哎,其实不管是贵还是便宜,我似乎都负担不起了,奖学金还没有发,发下了大概也只够我的生活费,明年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哪敢有其他额外开销。而且,我今晚在图书馆的表现实在太糟糕了,这样的状态,哪里能学习好?我没有雪颜那样的天赋,临时抱佛脚也能抱个班级前几名,我的成绩,都是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在图书馆坐出来的,是所谓的下死功夫。若心静不下来,怎么下死功夫呢?不下死功夫,成绩肯定不好,成绩不好,肯定没奖学金,没奖学金,生活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日子竟是过不下去的节奏了。
还是搬回宿舍吧,先省下房租这笔开销再说。
打定主意,我便决定今晚等雪颜回来和她说。她未必愿意住到这里,她那么爱热闹的人,每天晚上回去肯定还能逮着舍友天南地北侃好久,而住这里,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即便偶尔没睡没走,也是她说我听,极少有热烈交谈的场景,所以,有时,她会很忧郁的说:“子秋,这样下去,我的口才肯定会退步的,要是有什么辩论赛,我肯定成不了第一辩手。”
她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学校里的辩论赛,她从来都是第一辩手。
等人不是一件好差事。
我拿了本专业书,在那看得昏昏欲睡。
干脆去睡吧,难得有睡意,这段时间失眠得厉害。
躺到床上,不到三分钟,我竟真睡过去了。不,不是真睡过去,是一种浅眠状态,就是手脚似乎不听使唤,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周围的东西,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或许,你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状态保持没多久,客厅的门似乎开了,我以为是雪颜,便开口叫她,但发不出声音,好像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一样。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又在我的门外停下,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我努力睁了睁眼,没睁开,是谁呢?
那人走了进来,坐到我的床头,看着我笑。怎么这么奇怪呢,明明我没睁开眼睛啊,我怎么就能看到他笑呢?
“子秋,我来了。”不止能看到他笑,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竟是穆子谦,以为此生再不能相见的穆子谦。
我的手脚似乎能动了,眼睛也睁开了,我看到穆子谦长而翘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我看到他唇边春风一样温柔的笑,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你终于来了,子谦,你再不来,我就恨死你了。”我哭着说。
“傻瓜。”穆子谦抚摸着我的发,说,“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放心,妈妈不要你,但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呜呜的哭着,虽然泪流个不停,可我的心,却欢喜得不得了。
穆子谦用大拇指不停擦着我的泪,说:“子秋,别哭了,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我使劲点头,头微微仰起,吻上了穆子谦的唇。
他的唇,似乎没有温度,不像以前,温暖湿润的,带着他特有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我放开穆子谦的唇,用手去摸,明明已经摸到了,却又像没有摸到,熟悉的温度、弹性、气味,似乎都没有,就像眼前的穆子谦,是空气中的一个影子,一个随时都能消失的影子。
“子谦,我们现在就走。”我语气焦急又害怕,我怕穆子谦消失。
“好。”穆子谦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也更好看了。
他拉着我的手,是在拉着我的手吧,虽然我感觉不到那种肌肤相触的紧密,但是,我们的手,却是结结实实握在一起的。
我跟着穆子谦向门口走去,可是,刚下了楼,爸爸却在那乌沉沉的沙发上坐着,捧着头,说:“子谦,你过来。”
我们站着没动,爸爸忽然诡异的一笑,说:“子谦,她是你妹妹,亲妹妹。”
穆子谦惊骇的看着我,我拼命摇着头,说:“不是的,我不是你妹妹,妈妈已经不要我了,我和她的母女情分早断了,所以,我不是你妹妹。”
“子谦,你过来。”爸爸还在那叫。
穆子谦松开我的手,慢慢的向爸爸走去,边走边回头。
我伸出手,喊:“穆子谦,我不是你妹妹,你说过要带我走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赵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他从后面抱着我,用力的吻我,咬我的脖子,咬我的唇。
“子秋,跟我走,只有我才是爱你的,跟我走。”
我挣扎着,想挣脱赵锐的怀抱,但我力气何其少也,根本动不了赵锐分毫,我向穆子谦求救:“穆子谦,你过来,你带我走。”
穆子谦看着我、看着我,眼里的绝望,一点点浓起来,一点点浓起来,他摇着头,说:“对不起,子秋,我是你哥哥,我不能和你走,我要照顾这个家。”
他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一直在重复着,但是他的身影,却渐渐淡了,淡了,最后,像烟一样消散了。他消失了!
我惊呆了。
不,我不能让他消失。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竟推开了赵锐,向穆子谦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似乎是在一个空旷的原野,我拼命喊着穆子谦的名字,然而,没有回答,穆子谦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他就像一缕烟,就这样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的心似乎被抽空了,很痛很痛,我觉得我还不如死了,死了就不用想着穆子谦了,死了就可以忘记穆子谦了。
然而我没有死。
我只是瘫坐在地上。
有一个女人,半跪在我身边,笑得像个巫婆。
“穆子秋,我请你看一出戏好不好?”
我机械的摇头。
女人的唇红艳艳的,像血,我似乎在哪见过,又似乎从未见过。
但女人才不管我摇头呢,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黑黑的液体,很黑很黑,黑得像那撕不开的夜。
“来,这样,把它一点点滴到皮肤上,会滋滋的响哦,就像把肥肉扔到火堆上烤,滋滋的响,滋滋的响,不停的响,像交响乐一样好听。”
我耳朵里似乎都是滋滋的响声,很恐怖的响声,所以,我拼命的推搡着,想推开那个女人,想推开那个黑黑的液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拿开,拿开。”我一边推一边哭。
可是,大概是我推得太用力,那黑黑的液体竟然倒了,啊,全倒到我的胸口上,我的身子瞬间冒起烟来,我的心脏似乎被烧到了,它在滋滋的响,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痛得我喘不过气来,痛得我似乎要窒息了。
“救命。”我最后喊了一声,喉咙却像被捏着一样,只发出了微弱的嘶哑的气流声。
有人轻轻摇我,有人在耳边喊我的名字。
我那烧焦的心似乎恢复了功能,它在跳动了。
我又能呼吸了。
我的眼睛能睁开了。
我看到一张男人味十足的脸,却又好看得异样。
“你是谁?”我虚弱的问。
“醒了?”男人问。
“你是谁?”我继续问。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男人?那我是在哪里?刚刚,我是在出租屋,还是在家里,还是,在那夜如泼墨的旷野里?
“子秋,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男人眼里浓浓的忧虑。
我茫然的摇摇头,他是穆子谦吗?不是的,穆子谦已经消失了。
“穆子秋,你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男人忽然捧住我的脸,让我对着那双棕色的眸子。
棕色的眸子?
颜朝?
我的脑子似乎慢慢清醒了,又似乎更迷糊了。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
“你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你告诉我,你经常这样,呃,经常这样失常吗?”颜朝心痛的问。
失常?不,我没有失常?我不过,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是做了个噩梦吧?虽然我也不敢十分确认,那梦里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梦里的痛,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你跟我说,好好跟我说,把你目前最真实的状态,一点点告诉我。”颜朝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温柔。
“我做了个梦,一个,嗯,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很美好又很可怕的梦。”我想起穆子谦的那个吻,想起胸口的那种痛,太强烈的对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是一个梦吧?
不是梦,还会是什么呢?
字数不够?三千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