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曲隐回来的倒是比前两天早些,她回来的时候古墨正在门口喂鸡,把鸡赶进鸡笼里。抬头看见她回来了,也不管鸡了,朝着她跑了过来,停在曲隐面前,一脸的欢喜。
——‘收完了?’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肯定是何扒皮家的稻子收完了,要不然她一定不会放傻女人回来。
“何珍家的稻子收完了,脱壳晒一天,后天拉去集上卖了。”她们通常只留够吃的,多余的稻米就会拉到集市上卖掉,免得在家积压的太多会发黄发霉。
曲隐看出他眼底的欢喜,心里也高兴,又说道:“说说想要什么,后天通通给你买回来。”
古墨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不缺少什么,也没什么想要的,便摇了摇头。
“你可真不贪心。”曲隐捏了捏他的脸,笑着拉他进屋。不过确实,她也不知道该给他买些什么东西。
家里之前就在盆里养着几条鱼做为阿淼的储备粮,今日曲隐进厨房一看,吃的还剩下最后一条,便想着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晚上给他煮鱼吃。
古墨跟着烧火打下手,曲隐负责做饭。鱼养好几天了,因为忙着收割稻子,因此这条鱼是活的最久的,他没事时也会来厨房看看它是不是还活着。
今天就要吃它了,古墨看着那游得十分欢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即将下锅的鱼,心里打起了拉锯战。要是别的鱼,他肯定不觉得舍不得,但是这条是他养了好几天的,一想到要吃了它,心底还有点小难受。
曲隐伸手捞鱼的时候,他到底还是舍不得的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吃它了,好不好?’
他紧抿着嘴,满脸的舍不得。
曲隐看着手里的鱼,想了一下,问道:“怎么了?今天不想吃它了?”他点了点头。
可这是晚餐啊!她锅都烧热了,你现在才跟她说鱼不能吃。曲隐沉吟了一下,引诱他,“这鱼不能活太久的,你现在不吃它,等明个它死了臭了,再吃就晚了。你看,你养了它几天了,做为报答,它肯定会希望你能趁它肉质还鲜美的时候吃了它,这样才能实现它身为一条鱼的价值。”
他狐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鱼,满脸的不相信。
——‘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哪条鱼会想这么多。曲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当然是真的了。”
她一本正经的忽悠着,可这回偏偏他没上当,伸手拿过她手里快缺氧的鱼,放进盆里,摆明了今天就是她说破了天,他也不想吃它。
“……阿淼。”曲隐叹息,“这种鱼是留来吃的,不是用来养的,就是养着,那也是做为储备粮养的。”
古墨不管,他就蹲在鱼盆旁,仰着头看着她,无声的坚持着。一旦用心养过的,那它就是独一无二的,肯定是舍不得再吃了。
曲隐没办法,只有放弃晚上吃鱼的计划了。难得一向爱吃鱼的他,今天舍不得了。如果没养这几天,它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鱼,迟早会进他的肚子里,可是养过了,他就舍不得吃它了。
但是曲隐心底的确没什么感觉,每年死在她手里头的鱼不计其数,就算养上一年,曲隐还是会觉得这鱼要么是用来卖的,要么是用来吃的,并不会对它投入太多的感情,自然没有所谓的舍不得。
想到他护鱼护的这么坚决,曲隐心里隐隐的有点不舒服。这鱼才养几天,他就这么舍不得,那她养了他几个月了,他有没有舍不得?
古墨守着鱼,看她放弃了再吃它的念头,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正在拿面的人,隐隐的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古墨抿着嘴唇看了下他手里护着的盆中的鱼,心里有些挣扎,傻女人是想吃鱼吗?也是,她都忙了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了,因为天热,她就是吃也吃的比较清淡,今天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想吃鱼也很正常。
可是,这鱼他看着养了好几天了……
古墨伸手摸了摸盆里鱼光滑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在他保护下游得很欢快的鱼,抿了下唇,无声的跟它说着:
——‘傻女人很辛苦的,忙了好几天了,她今天想吃鱼,要不你就成全成全她吧……我知道你不想死,我也舍不得你死,可、可是……’
——我更舍不得傻女人……
古墨站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摸出纸板,写道:
——‘……你吃吧,它同意了。’
曲隐刚将面放进锅里,准备做个面疙瘩汤,不然烧开了的水就浪费了。还没将手上沾到的面洗掉,就看见了他写的这么一句话。
曲隐不由得一愣,刚才死活不愿意让吃的人是他,现在怎么又让她吃了,难道刚才她转个身的功夫,鱼就求着让她吃了它?
“鱼跟你说它同意献身做咱们的晚饭了?”这确定不是聊斋?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盆里那条游得欢快无比的蠢鱼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和牺牲精神。
古墨捏着碳笔又写道:
——‘你要是想吃,它就同意。’
感情你是鱼的代言人了。曲隐勾唇轻笑,什么时候鱼都找猫当代言人了?
“你不是舍不得吗?你没劝劝它别这么想不开,没告诉它鱼的一生其实很短暂,让它趁着还活着能游几圈游几圈。”鱼生苦短,及时行乐。曲隐舀水洗手,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的打趣他。
被她这么一说,古墨低下了头,手捏着纸板,半天不动笔。
“怎么了?”曲隐看他没动静了,低头看他,知道他舍不得,便笑着安慰他,“我就说说而已,你要是真舍不得,咱们就养着它,给它养老送终。”
古墨闷不吭声地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了她的怀里。她总是这么迁就他,只要是他想的,她不管之前怎么说,最后都一定是按着他想的去做。
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冲晕的曲隐好半天才缓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行。”只要他对着她笑,别说不吃这条鱼了,就是不吃所有的鱼,她都愿意。
古墨掏出笔,低头有些犹豫的写道:
——‘你,不是想吃它吗?’
“你舍不得,那就不吃了。”对于吃的她一项是没什么追求,两年来就会做一种饭的她不也是能吃的下去的吗。要不是为了他学做菜,到现在,她还是吃她的咸米粥呢。
——我是舍不得鱼,可也不想你不开心。
古墨吭叽了半天,也没将这句话写出来,收起了笔,坐在灶台前面给她烧火。
其实一到夏天,曲隐就不太想让他进厨房,厨房里热,坐在灶台前面烧火更热。他不同意,死活跟着她进来,曲隐没有办法,就在厨房里准备了两把蒲扇,一把用来扇火,一把用来他给自己扇扇子。
现在他坐着烧火,曲隐就坐在他旁边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看着锅是不是开了。
等锅开了之后,曲隐拿了两个鸡蛋,把蛋黄打碎,倒在锅里,低头对他说道:“我把鸡蛋黄打碎了,今天可不能再挑食了。”
古墨想起中午时她咬着他勺子的事,脸一红,赶紧点了点头。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真的没有挑食,吃了满满一碗的面疙瘩。吃的满足又开心。终于不用再吃何家夫郎做的饭了,每次吃他做的饭,他都有一种自卑的感觉。看看别人这饭做的,看看别人这菜烧的,再看看自己……怎么什么都不会做。
要是再吃个几天,估计他铁定的想要学做饭。可是自从他打碎了碗之后,别说做饭了,连碗曲隐都没让他洗过,每当他强烈要求洗碗的时候,她就劝他说:“淼啊,咱家就这两个碗了,你要是再打碎一个,晚上你就用锅吃饭,还不许剩饭。”吓得他准备拿碗的手立马就缩了回来。
等吃饱了饭,曲隐也没带他去海边逛了,而是老早的就去烧水给他洗澡。自从天稍微热了,他也就跟她一样在放着杂物的屋子里洗澡了。
曲隐趁他洗澡的空挡,在里屋熏上艾草,等他洗好了,通通气,晚上睡觉既没什么蚊子,还没有什么气味。
前段时间,她跟王大夫去山里采药,还从她那里拿了些薄荷叶,在他洗澡的时候给他泡在澡盆里,清凉又驱蚊。等他出来之后,曲隐把他的洗澡水倒掉,自己却没忙着倒水洗澡,而是拿过他手里的干毛巾盖在他的头上。
“头发长长了不少。”曲隐边擦边用手量了一下,“等有时间,就给你理一下。”
他点着头应着,乖巧的坐在床沿上,任由她用毛巾蹂躏他的头发,手里把玩着她衣带上的流苏。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就习惯了她给他擦头发,并且很享受她的手按摩在他头皮上所带来的那种酥麻的电流感。
不止如此,似乎,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