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大，冷冰冰地问我：“你真的打算要嫁给立曦？”
我点头，“是。”
“可你之前不是想跟佑南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放弃了他？”他精明的眸子盯着我，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去，“你既然不爱立曦，就不要玩弄他的感情。”
我沉默着。再一次站在到这个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
看到他便想起了之前那些沉痛的往事：是他硬生生地逼着我跟程佑南分开，逼着我们走到这种地步。可是，为了立曦，我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忍受着他挑剔的目光。
我望着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被他的气势将勇气压回去：“我还没有无聊到为了玩弄他的感情，重新站在你面前被你看不起。”
“那么说你是真心的？”他用锐利的眼睛望着我，“就算再见到佑南，你也会把心全都放在立曦身上？”
这个聪明的老头，他故意说这些话，无非是想看到我的动摇，然后让立曦看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有多不坚定，希望他能够就此放弃我。
只是，无论何时，我都没有想过要玩弄立曦的感情，从决定跟他回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了要一心一意地留在立曦身边！反正我跟程佑南都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再爱他，为什么不去努力让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得到幸福？
我想过要为了他努力，想过要挽回他，陪他一起面对他的家人，但是他说：如果你要嫁给立曦，我祝福你们……
爱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事，如果他都选择了放弃，我又该从何处去努力？
我看了看一旁的立曦，点了点头，“是，我是真心的。”
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事，话刚说完，程佑南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似乎这便是程老爷子想要的效果，他看向一脸平静的程佑南，对他说：“立曦说，他要结婚。”
程佑南没有看我，他的神情依旧那么淡定而冷漠，听了他爷爷的话，扬了扬嘴角，“是吗？这是好事，恭喜立曦。”
程老爷子看了看立曦，拍了拍他的肩，他的身体不太好，说话的时候都有那么一些累，“我一直想看着立曦结婚的那天，我没能给他妈妈的，现在补偿给他。虽然他挑的人我并不满意，不过既然他坚持，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程佑南自嘲地扬了扬嘴角，“不管什么事情，爷爷你觉得好就好了。”
程老爷子慢慢地沉下了脸色，望着他，“佑南，你会不会恨爷爷太偏心了？”
他抬起头来，笑着说：“怎么会？那时候是我一时没有想清楚，不过这些日子我都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作为程家长子，我应该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至于立曦，他本来就比我年轻，再加上他又是真的喜欢洛洛，不像我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你想成全他们，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他说得很无所谓，好像在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是他自己太会演，还是他说的根本就是真心话。
虽然这些话可能只是为了应付他的爷爷，但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人有那么一些难过。
程老爷子的身子骨，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咳得不行，便让立曦送他回去休息。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有意的，特地的将我和程佑南单独留在这里。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
他正坐在那里，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你真的打算要跟立曦结婚了吗？”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嫁他，你会祝福我们吗？”我抬起头来，尽量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心痛。
他的目光中终于泛起那么一丝波澜，我以为他是难过了或者是伤心了，却谁知道他说：“如果你只是因为我那句话想要跟我赌气才嫁给他的话，那大可不必。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我只愣了一下，便忍不住笑起来，“你想得太多了。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我说过，我是真心的想跟他在一起，从你确定自己要放弃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也决定要放弃你了。”
我不会傻到揪住一段已经不可能的爱情再坚持下去，人活着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个目标，否则，那还能叫活着吗？顶多算是行尸走肉而已。
程佑南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看我，站起身走出去，在我看不到的角落，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底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就像晚上看旧报纸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取消了跟阮熹微的婚礼，那一切，发生在我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周之内，阮氏企业一夜之间易主，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到阮家姐妹身上。
没有人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做到的，唯一知道的是，也是那一天，程佑南宣布取消了跟阮熹微的婚礼。
或许这一切阮心苒一早便在密谋了吧？
只是碍于阮熹微跟程佑南要结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顾虑着程家，那么，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中间，也不可能没有程佑南的推波助澜。
只不过，他都已经跟我分开了，跟那个女人取消婚礼，有意思吗？不是他自己说的，他程佑南的妻子，只是需要一个摆设？
立曦走过来，看了看我手边的旧报纸，笑了起来，“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吗？”我看着他，看到他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随意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各自回房间睡觉，晚些的时候听到立曦接了电话起来了，我打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衣服。
“这么晚你去哪啊？”我跟着他下楼，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我一眼，说：“洛洛你先睡吧！我去趟医院。”
“谁病了？你外公？”除了程老爷子我想不到别人。
立曦点头，“刚送到医院去了。”
没等细说他就走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无法入睡。早上立曦才回来，熬了一夜显得有些疲惫，好在他说他外公已经没事了。
下午我跟立曦去医院的时候，老爷子正躺在病床上，程佑南坐在病床前，安静地翻看着那些旧的相册，那上面很多儿时宠他到极点的爷爷留下的身影，也是因为那份宠，才养成他骄纵跋扈的个性，总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我跟立曦走进去的时候，他只是淡漠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目光深遂，紧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病床上的人有了反应，他凑过去，眼睛里面满是担忧与伤痛，“爷爷。”
老人叫的却不是他，而是：“立曦。”
立曦走了过去，蹲在床边，“外公。”
老人伸出苍老的手来握住他的手，不像在人前那么强硬的态度，因为病痛他说话都要很用力，“外公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妈，每次做梦……见到的都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害她受了那么多苦，又那么早就离开，都是我不好……”
“外公。”立曦安慰着他，“你别想那么多，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程老爷子闭着眼睛，却紧抓着立曦的手，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话说完整，“外公活到这把年纪，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怕你不幸福……离开之前，外公想看到你结婚生子，你要娶的，一定要是你最爱的人……”
曾经因为他，他自己的女儿不幸福，现在却恨不得将所有的幸福都寄托在自己的外孙身上。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程佑南将目光转到另一边去，而他的手，则紧紧地握住相册，泛白的手指关节，正透露着他的疼痛。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门去，我看了正陪着他外公说话的立曦一眼，也忍不住跟了出去，站在外面听到程佑南问医生，“他还有多少日子？”
医生无奈地叹息，“最多三个月。程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毕竟已经是九十高龄的人，哪还经得住什么折腾。
待到医生走后，他靠在走廊上，深深地叹息着，没有说话。
三个月后，他的亲人便会离他而去，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现状。我想走过去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跟立曦的婚礼，订在了两个月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订得那么急，不过联想到他外公的事情，也就能够理解了吧？
或许，立曦只是想要满足他外公的心愿，在程老爷子离开之前，娶一个他最爱的人，过幸福的日子给他看，了却他最后的牵挂，能够让他离开之时，对自己的小女儿不再那么愧疚。
让我没想到的是，有关婚礼的事宜，竟然是程佑南在负责。他跟立曦依旧像好兄弟一样，似乎他完全不介意我嫁给立曦，似乎他一点都不会痛苦。我穿着厚厚的冬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他停在门口的车，想到他下班之后便过来跟立曦一起讨论婚礼的事情，就觉得有那么一些可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是他呢？他至少应该表示一下他的愤怒与痛苦吧？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被他所影响，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些心痛。
终于，他走了出来，黑衣的大衣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会显得臃肿，反倒让人不得不像仰望天神一样去仰望他。突然，他走到了我面前来，低下头来望着我，清冷的声音问道：“要结婚了，开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