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跨出这一处的大门，她和蒋语瑶还是千年不化的冤家对头，但是这一刻的相处，也就够了。
沈太妃听了，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便跟身边的千树使了个眼色，千树心领神会。
微笑着和众位美人儿跪拜了一番，说道：“各位小主，茶水凉了，不如为你们添一些热的吧。”
说着就有下人将发凉的茶水尽数撤下，沈佳音知道沈太妃的暗示，笑着说：“妹妹们这么争奇斗艳的，都忘记了品尝太妃府里头的好茶叶了。”
沈佳音此话倒是不假，太妃府中的大红袍当真是宝贝，来自武夷山的顶级茶叶只有太妃这里才配拥有。
沈佳音说话之间，已经笑盈盈地对身边换茶水的下人点了点头。
沈太妃捻了捻手中的念珠，笑着说：“王妃当真是懂事的，大红袍是武夷进贡的好茶，有一道最突出的工艺是做青，大红袍的茶香和做青，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
沈佳音微微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杯盏中的茶叶香味，就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现场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听得很细致和专心。
沈太妃笑着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身为牧褚的枕边人，不是只顾争奇斗艳的，最主要是知道什么叫行为检点，连贡品都有最精致的工艺，更何况是你们这些要为牧褚诞育龙嗣的妃嫔们。”
说着沈太妃的眼神便是锁在了沈佳音的身上，不愿离开。
是啊，现在和从前不同了，并非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了，自己就像是在高空之上的麻雀，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摔下来。
蒋语瑶只觉得通体顺畅，沈太妃寥寥几句话，就将这几天在牧褚的身边活跃的厉害的那些人给尽数地骂了一遍。
蒋语瑶的眼神冰冷，看着云姬和决明长歌的眼神之中闪过的不痛快，竟然觉得无比的酣畅淋漓。
沈佳音并不说话，后府之中，逞口舌之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和牧褚有了过心的交情，才能让未来的路途变得顺畅。
只是牧褚的到底是在谁的身上呢。
原本是以为在自己身上的，才发现，并不是。
“是，臣妾等聆听太妃的教诲，我们谨记在心。”
众位美人儿盈盈跪拜，说道。
沈太妃笑着说：“看你们这样同心协力，我自然高兴。转眼，祭花神典礼要到了，我会在府中摆出各花，你们各府中若有什么好看的，也可送过来，正好，也是为佳音接风洗尘。”
沈太妃慢慢地转着手中的珠翠，神色之间总是有一些迷茫，似乎是来源于遥远的未来的，以至于沈佳音想认真地琢磨一下，却遭遇了沈太妃的阻扰。
所以说，有的时候不要轻易地去探听聪明人的心思，他们一旦对你设立的防线，无论如何，你都是无法攻破的。
沈佳音这么想着，仍是慢慢地低下头去了。
“要说百花之中，牡丹最盛，其它的花朵纵然颜色鲜红，也不过是妖艳无格。”
决明长歌笑着说，随即又观察沈太妃脸上的神色，说道：“王妃便是后府之中盛开的牡丹花，到时候，我们便是细细地观赏沈佳音就够了，哪里还需要更多的花朵来陪衬？”
这话听起来是奉承，实际上，是讽刺吧。
自己也不是什么珍稀物种，何必要被一群只会拈酸吃醋的人来赏。
沈佳音只是冷冷地听着，也不说话，周围的众人心怀鬼胎地笑着，觉得当真讽刺。
不过是到牢房中走了一趟，一出来，好像是什么都变了，那么现在王府中的权杖，当真是在云姬的手中握着的么。
“云姬这样懂得说话，自然能得牧褚更多的疼爱了，这两天牧褚要处理政事，可少有得心应手的人在身侧，我看云姬很是妥帖，这几天，你便经常去圆方斋看一看吧。”
沈太妃清了清喉咙，淡漠地说道。
下面的人各自心怀鬼胎，虽然心里头不爽快，可是也无法辩驳。
众位美人儿听了连忙说道：“是，沈太妃。”
“还有，对祭花神典礼若是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可以与我说一说，到时候牧褚若是高兴，我也高兴的，你们个个有赏赐的。”
可后面的话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没意思极了，谁去管花盛开不盛开，好看不好看，自己就是一朵随时可能枯萎的花，孤芳自赏还来不及，还能周全其他么。
所以，也不过是在口头上应付着，就算是了。
从佛香阁出来的时候，沈佳音只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听了这么多人当面插刀已是心力交瘁，还要时不时地应付飞过来的暗箭。
沈佳音这么想着，身后有人沉沉地叫了一声，“姐姐留步。”
沈佳音停下来，转过身，却看到蒋语瑶朝着自己走过来，沈佳音便轻轻地扶住了她的手，说道：“妹妹。”
蒋语瑶笑着说：“姐姐每次都是走得这么急吗？”
沈佳音说：“在天牢里待久了，知道抓紧时间做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凡事就仓促了一点。”
沈佳音说着注意了一下蒋语瑶的神色。
只见她微微地抿了一下嘴，说道：“姐姐，妹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这一次入了大牢，怎么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事事忍让，如今，王府可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佳音看到蒋语瑶这担心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若是说正统，他们才是最应该被尊崇的，如今这样子，两个人倒像是穷途末路的一般。
沈佳音这么想着，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原来就是这样，只是从前被权力给抬得太高了。”
蒋语瑶轻叹一口气，说道：“姐姐若要这么想，我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件事情，希望姐姐不要见怪。”
沈佳音奇怪地问道：“什么事，也值得妹妹这样记挂在心上的？”
蒋语瑶说道：“刚才在佛香阁中，我不能帮姐姐说上一些有用的话，倒是让云姬他们开心了。”
若不是看多了王府中的波云诡谲，沈佳音就快要被蒋语瑶这么着急的神色给骗走了。
可是之前千树已经提醒过她，若是这个时候还要表现出圣母白莲花的样子，就是自己愚蠢。
沈佳音好不走心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样小的事情也需要你与我道歉？原本就不急在这一时，我们来日方长，怕她们什么？”
说着两人便是肩并肩地往前走去。
落叶都快要飘完了，密密麻麻地排布在长街的地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沈佳音竟想起从前的那些日子，在二十一世纪的自己，虽然不和现在一样，衣食无忧，但是好歹想要拼搏就拼搏，想要奋斗就奋斗。
可现在的自己呢，已完全是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么想着，竟有点发呆住，直到耳边传来蒋语瑶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
沈佳音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旧人了。”
蒋语瑶莞尔一笑，说道：“王妃，这秋风这么凉，也应该要周全自己身子了。”
沈佳音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佛香阁中，沈太妃拖着身子步入了殿内。
她不可谓不累。
蒋语瑶不知道是有怎么样的本事，竟然可以让牧褚对欧阳将军的到来毫无疑义。
要知道，在从前，外臣入府且与女眷有所牵连的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沈太妃才会更加地惴惴不安起来，今天蒋语瑶表现出来对沈佳音的依附，也是为了掩藏更大的阴谋吧。
牧褚的心中是最在意沈佳音，怎么可能对这样敏感的事情视而不见。
一旁的千树似乎是明白了沈太妃的心思，便笑着说：“沈太妃，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呢？”
沈太妃只冷冷地说道：“你说今天云姬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很是威风？”
千树只是偏了偏头，说道：“沈太妃，云姬再怎么威风，也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太妃您完全不要担心。”
沈太妃从前也犯不着和这种以色侍人的人计较，只是沈佳音看起来已一蹶不振，若是自己再不出面点拨，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么想着，便说：“我怎能不担心，后府中的人，一个个如狼似虎，我的地位随时能被他们推翻，可不是要当心吗？”
说着，沈太妃便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说道：“熏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浓郁了，不知道我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吗？”
千树这才连忙说道：“沈太妃息怒，原本是不需要用这么味道浓厚的香气的，只是库房的总管今天才说，沉水香中味道比较淡薄的那一款已经没了，整个后府之中便是沈太妃您这里是独一份的呢。”
千树的声音轻轻的，沈太妃听了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若是真的给了我独一份的东西，他还需要这样说道吗？是不是忘了他的主子是谁了？”
解释就是掩饰，沈太妃心里头明白得很。
正说着，却听到有人来报，“沈太妃，决明小主求见。”
沈太妃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离刚才与我针锋相对不过是须臾的时间，这么快就懂得见风使舵了吗？”
千树生怕沈太妃因为心情不好乱了原本的计划，忙笑着说：“沈太妃，她原就是因为您的照拂才在五皇子的身边侍奉的，她人微言轻，刚才自然要帮着云姬，现在转身来找您，可不是为了衬托您的威严吗？”
千树的话倒是让沈太妃觉得很是欣慰，她笑着说：“你这个家伙，总是有本事让我开心一点，算了，我和小辈发什么脾气，还是叫她进来吧。”
正说着，外面的下人已经领了决明长歌进来。
决明长歌还是穿着素雅的衣衫，但是眉眼之间多了热烈的气息。
鲜艳与清冷之间有对比，将面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衬托得棱角鲜明，她身边的侍婢倒是看着乖巧，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