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冷了许多，可决明长歌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也顾不上手脚冰凉了，腹中的胎儿似乎在蠢蠢欲动，好在太医的药起了作用，她尚能打点起精神，云贵妃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决明长歌焦躁不安。
“我已与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却对沈佳音只字不提，难不成您舍了温暖就是为了陪我赏月的吗？”
决明长歌冷冷地说。
云贵妃看着冰冷的湖面，说道：“妹妹，我们做了几年的姐妹了？”
突然被问这样的话，决明长歌没有晃过神来，许久才仔细算了算，说：“我是王府的老人，这样加上王府和登基第一年的时间，我比你早七年做皇上的枕边人。”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决明长歌还是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优越性，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心中只觉得叹息与好笑。
他们本该是姐妹，爱着同样一个男人。
在王府的时候，自己一直在和沈佳音争闹，现在，不过是短短的六七年的光阴，她还站在牧褚的身边，只是情敌已经成了云潮。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八年啊，没想到我们竟然被纠缠在了一起了。”
云贵妃说道，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
“想起来也可笑，那时我还会为了皇上不得宠而整夜整夜地失眠，现在看来，那段时光还比较纯粹。”
决明长歌有些自嘲地说道。
云潮的心思倒没有这么多，她和自己的母家从一开始就是审时度势的，如果看着牧褚上位了，自己是牧褚的妻子，可是若是太子，他今天就是太子的妻子。
政治博弈中，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就算自己恨透了身不由己的命运，也只能如此了。
“妹妹这么会想念那一段时光么。”
云贵妃叹息道，缓缓地来到了湖畔，决明长歌并没发现已经来到了不祥之地，倒是永桂看出了什么。
“回娘娘，之前太医说过，您不能到阴凉的地方呆着，更何况近水，夜晚又寒冷，当心让不干不净的东西附了身。”
永桂忙说，决明长歌才定睛看了周围的环境，竟是来到了那一片最阴森的湖畔旁。
“姐姐何必来这样奇怪的地方？”
决明长歌看着她，刚还在想着从前的事情，现在却发现这个人早已不是青涩的云家姑娘了。
连她自己都成了狠毒的人，还需要追忆什么年华呢。
“我们既然要说沈佳音的事情，当然要来这里说了。宫中耳目众多，你是懂得的，再说了，在我对你印象中，你是一点都不怕鬼神的。”
云贵妃看了一眼清冷的湖面，慢悠悠地说。
“这话倒不需要娘娘来跟我说，我便想问，来这样一个地方，是为了什么？”
决明长歌没有理会云贵妃的话，只是站定了，问道。
“没什么，当年那么波动的年月，我们何曾想过自己会活下来，牧褚的心始终在沈佳音的身上，我是不懂得，倒是妹妹你深受其害吧。”
云贵妃笑着看了一眼决明长歌，嘲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说起来，还要谢谢妹妹，沈佳音可是比姐姐难对付多了，若是让我和你相抗衡，倒是有棋逢对手的感觉，和他？我们都是没戏的。”
决明长歌淡然地说道。
“原来妹妹是这么想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有一天，你没有被毁在沈佳音的手上，却被毁在我的手上？”
云贵妃云淡风轻地这么说，决明长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地不舒服。
她冷冷地说道：“这样的话，姐姐怎么能随便乱说的。”
云贵妃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的，她和紫荆使了个眼色，紫荆心领神会，与身边的永桂说：“永桂，两位主子在这说事，我们不如远远地等着。”
永桂只是定定地看着决明长歌，手心全是汗水，一动都不敢动。
“去吧，你就在远远地看着我好了。”
决明长歌知道接下来说的话也不应该有外人在，便和永桂说道，永桂想了想，将手中的大氅披在决明长歌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竟然还带着受了风寒之后的战栗：“娘娘一定要将这衣服穿好，现在这么凉，可不似在宫里头。”
决明长歌听永桂这话全是怜惜，便由她将大氅披在了身上。
等两人走远了，云贵妃和决明长歌说道：“到那亭子上走一走如何？”
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装神弄鬼，决明长歌的手掌狠狠地攥紧，真是不知道，这对皇后来说，有任何的意义么。
这么想着，她冷冷地说：“娘娘说什么都可以，我似乎没有理由能拒绝。”
云贵妃听后笑道：“妹妹的性子总这么直接，难怪皇上喜欢你。”
说着，云贵妃迈开腿，先在前面走着，决明长歌跟在后头，想看她接下来说什么样的话。
“若你真的顾念了当年我父亲的恩情，就应该惜命，何必对沈佳音的事情抓住不放？”
果然，云贵妃一到了亭子里头，就进入了正题，决明长歌稍站住脚，心中不安。
“娘娘可不能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就往我头上扣帽子，这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不知道倒霉的人是谁。”
决明长歌手指更加冰凉，脊背发寒，这时候，也只能是装傻了。
“后宫中，纵然有我看不见的地方，但是你，我可是牢牢盯着的，我能这么问你，就是预设了结局，如果被你反咬一口，可不是得不偿失？”
云贵妃冷笑道，笑容里浸着毒液，让决明长歌不寒而栗。
“知道娘娘对我偏爱一些，我怎么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决明长歌仍然在狡辩道。
“你敢不敢造次我不知，只是你实在不应该戳中了皇上的软肋，还偏偏被我知道了。”
云贵妃的语气冷冰，决明长歌微微地攥紧了拳头。
“我有孩子加持，还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和一个死人过意不去，总不是娘娘自知比不过沈佳音，才想着在我的身上找不痛快吧。”
决明长歌不卑不亢，即便是她真的在别人面前影射什么，也轮不到这个人和自己叫嚣。
“你这样说可不对了，明明有的事情，我们心知肚明，你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以为皇上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决明长歌一听到云贵妃问这样的话，心头一冷，那个晚上，皇上对她不像之前热切，难道都是因果。
“我没有说，怎知皇上是否相信。”决明长歌仍然在否认。
“你可是忘了我识人断色的本事，刚才我说这话的时候，你的脸色明明变了，你就认了吧，要不你以为沈佳音这盆污水我是怎么反过来扑在你的身上的？”
云贵妃笑着说，这下子，倒是让决明长歌又气又恼。
“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娘娘一手策划，是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决明长歌冷冷地说道，心里头关于仗着孩子的想法在一点点地崩溃。
还有一点，自己和沈佳音，到底谁能更得了皇上的喜欢？
毋庸置疑，自己是比不上白月光的地位的。
“我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妹妹跟我明争暗斗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的厉害吗？”
云贵妃冷冷地说。
心里头耿耿于怀的还是刚才决明长歌说她的手腕比不过沈佳音的事情。
“你的手段我怎么能够不知道？只是你什么事都猜忌，不要玩火自焚。”
决明长歌的神色冰冷，嘴角微微地抽动着。
“你知道便好，那么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让你禁在宫殿中？”
云贵妃转过头来看着决明长歌，根本就是挑衅。
决明长歌说：“不过是为了给我下马威，你年老色衰还无子，现在不讨回公道，更待何时，所以我也懒得和你计较。”
“你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再想想。”
云贵妃料定决明长歌会说这样的话，反问道。
“我被禁足以来，和前朝的联系都断了，你总不能诬蔑我和前朝互通有无吧。”
决明长歌挑衅地看着云贵妃，心里却已经是七上八下地打鼓了。
“这就对了，可你还是联系了宋臣，难道你不知道，这时与朝臣通风报信是最愚笨的吗？”
云贵妃的笑容慢慢地隐去，看起来，倒是像极了灵魂的空壳。
原来她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决明长歌看着云潮，心里揪紧，不可能啊，传信的都是自己最相信的人，他们断不能被人收买的。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能渗透你的宫里头去的，对不对？你可别忘了，你当初看重他们是因为孝心，若是被我摸着软肋，你说他会不会投靠我呢？”
云贵妃说道。
“你竟然这么卑鄙？”
决明长歌狠狠地说道。
“我叫什么卑鄙，若是你听了我接下来的话，才会真觉得我很卑鄙呢。”
不知不觉，风声四起，决明长歌第一次觉得自己寂然而立于天地之间，孤独，就载掌心打着转儿，她却无能为力。
“可我不想听，你不是要说沈佳音吗，如果贵妃娘娘全是在说废话气我，那我就要走了。”
决明长歌虽是这么说，但脚步并没挪动，她的双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暗沉沉的，心不断地往下沉着，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聊下去。
“妹妹何必心急，你切听听，若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再与我分辨，也没有差。”
云贵妃转向决明长歌，端详着她的容貌：“我一直不明，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愚蠢到对沈佳音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一会半会动不得你，你何必这么心急，还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云贵妃冷若冰霜，听在决明长歌的耳中却是火辣辣的，心中的笃定，在云贵妃的挑衅中，真的要瓦解了。
难道自己真的走错了？
可是也该是皇上来处决，云贵妃凭什么在这里喧宾夺主？
“此言差矣，我原是要和你坦诚相见，只是你，我信不过，就算是有什么过错，也要等皇上回来才能定夺，我便是个宫嫔，也是皇上的人，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决明长歌仍在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