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不过微微地蹙眉，并没有予以某种肯定或者否定，她清冷的声音在阮若水的耳边沉沉地响起，她说道：“主人，我先走一步。”
沈佳音心中了然，不愧是江湖上雷厉风行的女侠客，这个时候倒是逃得很快，实则是在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他和欧阳锋的吧。
不过一个颔首，如梦已经飞身纵下了台子，兀自地去了。
如今，整个场上只有欧阳锋和彪形大汉的对决，而沈佳音以今天退到了一边去，只在黑暗中观察着此间的同与不同。
很快，彪形大汉虽有武力，却躲不过欧阳锋不断翩跹而来的剑气，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累得气喘吁吁了，欧阳锋一点都不纵了他的孱弱，反而乘胜追击，剑眼见得就要放在彪形大汉的肩膀上了，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风闪过。
沈佳音还来不及看清楚，欧阳锋分明僵住，他的剑虽稳稳抓在手上，却一定都无法近前，只停在了半空中，还没有等到彪形大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数丈之外，一切都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什么？
沈佳音的脑海里突然之间就像爆炸了一般，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分明是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局，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一部分的真相被隐藏了？
这么想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欧阳锋下一秒掉下的宝剑给接住，搭着欧阳锋的肩膀，迅速地转身回了舞台上，而欧阳锋原来站着的地方，地板瞬间炸裂开来，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啊！”
后知后觉的众人这才听到了声音，大家都四散地逃开来，等到沈佳音回过神来，场子中剩不下什么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欧阳锋慢慢地晃过神来，他的眼眸慢慢地从沉迷化成了庆幸，一双手掌如今还在颤抖着，连自己的手掌中不断渗出鲜血来都不知道。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怎么突然就怔住了？”
沈佳音虽是这么问，可眼神却飘到了门口的地方，那个人已经走了，沈佳音可以敏锐地感觉到，因为空间中已经没有了他的戾气与温度，有的只是刚才被炸裂开来的桌椅屑与碎石。
“我没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剑柄已经完全不受力了。”
欧阳锋晃动着脑袋，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问道：“怎么，那个姑娘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吗？”
沈佳音的眼神中弥漫出了些许的宽慰，道：“嗯。”
有片刻的沉默蔓延开来，这么多年，沈佳音鲜少看到欧阳锋流露出真情来，今天的这一问，倒好像是将所有的关怀都释放出来了一样。
他扶住了欧阳锋的手臂，说道：“走吧。”
利剑入鞘，是清脆的声音。
而在房梁之上，是女子妙曼的身影，她的嘴角含着笑意，一双柳叶眉在夜色的笼罩下分外地凌厉。
她的轻功虽不是第一，但是有着演过血脉的她，骨子里自然而然有着善于飞檐走壁的优势。
这与欧阳锋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更加喜欢自导自演罢了。
沈佳音在异乡修炼武功这么久，为的就是有一天重新踏上天凤国的国土的时候，能够得心应手一点，当然，她也易了容，没有人会想到，今天在这里闹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当年那个仓皇而逃的皇后。
而在半个月前，阮若水告诉牧褚，自己将在天凤国内，牧褚决定发起战争，她必须自己来，和过去的牧褚和解。
这么想着，一个轻巧的转身，身子就翩跹飞去，整个青楼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在此中惊慌失措的凡夫俗子们不过还在惊恐于刚才的那一场搏斗。
可是真正的肇事者已经潇洒离开了。
那个晚上，西凉楚燕彻夜难眠。
欧阳锋的行踪不定是他要信任这个人的理由，这个人十分危险，有可靠来源，此人在边境不断进出，是为了制造混乱。
可是自己既然要深入虎穴，就必须用这么危险的人，且她也在赌，到最后，如梦会站在他这边。
次日的宫中，西凉楚燕在榻上翻书，上头有官员的亲笔信，她的眉眼之间浮现出了轻薄的笑意来，这么想着，手边已经翻转而起了一盏清茶，是十分诱人的芬芳。
“娘娘，这几日京都流传一件事情。”
文鸯奉了一鼎香炉来，眉眼之间含着薄薄的笑意，看起来是件不错的故事。
“哦？”西凉楚燕抬眼一看，落在文鸯手腕上的银环，那是她送的，原就不要的，不如送给她作人情。
也不枉了从前文鸯这么兢兢业业地守着这一处。
“京城中最出名的地方，昨天跟遭了劫，两个人为了一个女子的大打出手，好热闹。”
文鸯将香炉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眼波流转之间，是盈盈的笑意。
“这种烟花之地发生这种粗鄙之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西凉楚燕毫不在意。
“可是娘娘，你知道吗？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可与欧阳锋有关。”
听到了欧阳锋的名头，西凉楚燕不由蹙起眉头，问道：“他不是最清高的？也需要到这种地方找刺激？”
眉眼之间早就蓄了层层的敌意来。
对于欧阳锋这个人，西凉楚燕早就见识到了，他绝对不是池中物，从前在民间的时候就听说他游荡在两国的边境，从前还是老实的人，如今竟然这么嚣张妄为了？
“这个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但是欧阳锋是去息事宁人的，真正打起来的，是另一个人呢。”
西凉楚燕冷笑道，“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看来这个欧阳锋想早点为府里添一位美女啊。”
说笑之间，已捻起了手边的枇杷，细细品尝起来。
文鸯这些天来已经摸透西凉楚燕的心思，她是个有仇必报的女子，如今暂时取得了上风，就该要找寻新的刺激了，话已经到了口边：“娘娘，您这几日总是在翻阅医书，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西凉楚燕抬眼，冷冷地看去，问道：“怎么，你觉得是？”
文鸯打定主意，西凉楚燕不会责怪她，便淡然道：“若娘娘想去民间走一走看一看，奴婢可以安排，我们不如潇洒走一遭。”
声音里带着潇洒的俏皮。
“你这个小蹄子，总不会以为你与我说这么多，就能勾起我去民间的兴趣吧。”虽是这么说，但身体已经坐直，分明就是来了兴致。
文鸯微笑道：“娘娘这今天都收着银钱，又不愿意在衣着上有所挑剔，可不是有别的大事要做么？”
了然的神色让西凉楚燕觉得有那么一颗，文鸯与她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说，我们怎么出去？”西凉楚燕打定主意之后，问道。
这几天，西凉楚燕听到下人谈论民间趣事，在宫中也算是憋得慌，索性，就出去走一走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娘娘，我说吧，你肯定会喜欢的。”文鸯胸有成竹地说。
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给西凉楚燕带来了新鲜感，她未必会仓促地做出此番决定。
西凉楚燕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说道：“小丫头片子，这种事情也能由得你胡说了去？事关本宫的清誉，你若是妄自揣测，小心我罚你。”文鸯连忙住嘴。
门外传来了方圆的通报声：“启禀娘娘，东宫那里派人来了。”
西凉楚燕的眉宇之间散了笑意，送钱的人又上门了，她颔首。
允儿今天穿得很是体面，进来就盈盈跪拜：“参见娘娘。”
西凉楚燕淡然道：“如今皇后娘娘已服用了三副的药了，如今感觉如何？”
允儿连忙回答道：“神志是一天比一天清醒了，只是……”
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西凉楚燕蹙眉。
“只是这脾气是越来越糟糕了。”允儿回答。
“我只治身子上的病，不会治心上的病，皇后娘娘太操劳，自然是慧极必伤，我可是爱莫能助啊。”
西凉楚燕的手指头敲打在桌子上上，安静的空间中发出了动听的声音。
“是。”允儿不敢再说，只好微微颔首。
“允儿姐姐不用太担心，所谓病走如抽丝，皇后娘娘会好的。”文鸯沉沉地说道。
西凉楚燕细细打量着跪着的允儿，样貌清秀，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总让人觉得心机满满，对这个人的印象模糊，但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个女子是个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这是皇后娘娘专门准备好的银钱。”说着，允儿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十两银子来。
西凉楚燕心中冷笑：看来皇后娘娘一点都不老实，说没有银子，如今一天天的银子送过来，也不少。”
她想到了那一天允儿跪在西凉楚燕的面前，说不得不变卖首饰珠宝的事情来。
允儿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自己最是勤俭的人，所以这些银钱还是从他的母家来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西凉楚燕颔首，华清纵然拿不出来，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面前露了怯，倒是这允儿很有可取之处，与她说了这么多，也不担心会比自己的主子责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