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猫兄妹的确是出于好意特地赶了回来把救命恩人重新拉上,可或许是文化差异加上他们骨子里的散漫,使得接下来的行程并不轻松,从上车伊始两人便唱双簧似的喋喋不休。
“你好,我叫麦琪,这是我哥麦凯特,你可以叫他老猫。”
“兄弟,刚才多亏了你,你救了我们,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听口音你不是天池本土人吧,哈,没关系,这年头不是天池人更自在,连税都不用缴!哈哈哈,那么,你需要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后座上的男人一直没吭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蜷缩在后座上抱着脑袋,几乎像是个死人。
老猫也没沮丧,自顾自地直奔主题开出了条件:“我身上还有些现金,嘿嘿,不是很多,你知道的,看我这幅邋遢样子就是穷人,差不多还有一千多块,全都给你,再把你拉到城里就此别过如何?”
“老哥果然够狠,这么简单就想甩掉救命恩人,然后一转身就去报警……”
麦琪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老猫一哆嗦差点把话头吓得咽回肚子,他恨恨地剜了多嘴的妹妹一眼继续诱惑道:“要不然,我把这辆车便宜点卖给你如何?它可是一辆好车,限量纪念版本,全美洲都不多见,当初花了我好几万呢,看在你帮过我们的份上给我三千块就行,要不两千五?”
“切,五百块都没人要,今晚回去以后我就不信你还敢继续开!”他妹妹又在后面嘟哝了一句。
老猫铁青着脸尴尬不已,麦琪看着老猫,越发觉得哥哥实在是很滑稽太可爱简直是超级搞笑,忍俊不禁地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每人都有多少钱?”
后座的男人突然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沉默,猫哥兄妹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分别下意识做出了机械的回答。
“六千五。”
“三万二千七百。”
话一出口,他和她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麦琪的凄厉尖叫,目的是为了掩盖突然暴露的财富秘密,两人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不容共存的隔世仇人一样互相死死敌视着,甚至,车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也丝毫没能让任何一方转移视线。
“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是不是哪个臭男人给你的?他一定不会是什么好鸟!”
“是,就是有个贱得不行的臭男人,他一直给我钱花!”
“住口!”
“偏不!我就是要告诉你,那个臭男人很早就在养我在给我钱了……”
麦琪用力拉开老猫捂着耳朵的手,逼着他不得不听下去:“可是他很穷,经常因为缺钱用而发愁,还得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他不得不去打零工,一份赚的钱不够就两份、三份,呜呜,他欠了一屁股债请了很贵很贵的大律师,把我从那个魔鬼身边救了回来,为了给我凑大学学费他甚至动过心思去卖肾,可他自己却从大学里主动辍了学,本来他的成绩很好导师也很看好,哥哥,是我拖累了你,呜呜……”
她突然动手煽了哥哥一巴掌,正唏嘘不已的老猫愣住了!
紧接着,麦琪像只小狼崽子一样扑了上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脑袋放声大哭:“我恨你,死肥猫臭肥猫,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那个血缘更近的坏女人竟那样对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那样你就不会被我拖累,可以当一个你最想做的化学家,也就不用去当极道小混混,可你******是混极道的料吗?傻哥哥,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老猫抱住妹妹,也一下子哭了起来。温暖的海风里,飘荡着麦琪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我拼命攒钱,用剩下的都存起来攒了好多年,很辛苦也总是不够,所以我就背着你打零工,反正在学校干什么你都不会知道,我想让你继续去上大学,去当化学家不要当小混混,呜呜,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都怪那个混蛋……”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灯火璀璨的巨大城市,一个形同游魂的流浪汉,孤独而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向着茫然的未知走去。
一束雪亮的灯光扑面而来,把衣衫褴褛的男子整个笼罩住,无所遁形,几个拎着武器的大汉从汽车里跳出来,推搡着无动于衷的流浪汉,扒拉着他乱哄哄腥臭难闻的头发胡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别说武器了,就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快走吧,一个白痴流浪汉,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咱们要找的人肯定还在前面……”
领头的枪手不耐烦地指挥着手下,把被踹翻在地的乞丐粗暴地扔到路边,然后便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还真是个混蛋,无能的白痴,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迈阿密的微风温暖而潮湿。倒在路边草丛里的男子无声地哭了起来,快意地嘲讽着自己,为一颗将要扭曲的灵魂而痛快酣畅地流淌着眼泪。
当泪水干涸的时候,他的心,以及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人性,也将同时死去。
猫哥兄妹依然紧紧相拥着,继续在浸透了浓浓亲情的眼泪与傻笑里不可自拔。
以致于车门被重重拉开,黑洞洞的枪管伸进来抵住腰际的肥肉时,他竟然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大胆动作,极不耐烦地反手一把就把冷冰冰的枪管给推开了!
“别闹!”
他眯着眼睛咂咂厚实的嘴唇嘟囔了一声,轻松得像是赶走了一只讨厌的小虫子。
他们俩居然就这样呼呼大睡!
爆笑声中,枪托狠狠砸在脑袋上的剧痛,使得老猫痛苦地惨叫一声,也结束了兄妹俩的好梦。麦琪睁开眼睛,哥哥血流如注的狰狞面孔,围住汽车放肆地调笑着的持枪大汉,立刻唤醒了她的特有嗓门,可她的尖叫不但未能化解哥哥被痛殴的事实,还招来了一大圈猥琐的目光。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我哥哥?”
麦琪挣开伸手拉住她的枪手,连滚带爬向倒在路边的哥哥扑了过去,徒劳无助地擦着他脑袋上的鲜血,手忙脚乱却越擦越多,直到老猫那张大胖脸被完全涂成红通通的漫画,她才嘤嘤哭泣着放了手,气愤地责骂起这帮不怀好意的凶手。
“我们是什么人?小妞,一个小时前你拎着棒球棍狂砸皮特脑袋的时候,就没想过他是我的小弟?至于身份吗,哈哈,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叫我们青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