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悄然而起,吹不尽割不断绵延不绝,很快就笼罩了小小荒岛的每一处空间。
今夜,这场浓雾是上天给肖扬的恩赐。
他并没有依赖那件缴获的微光夜视仪,虽然它足够先进,但在这个能见度不足两米的丛林,无处不在的微小雾滴会使精密的仪器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那把G22步枪韦弗导轨上的成像增强仪虽然还没被取下,但也已成了一件暂时无用的摆设。不管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是肖扬自己,在这种黑夜环境下作战,更多的是得依靠自己的本能,那也是他足可自傲的最大资本。
让他吓了一跳的是,离开山洞后只前进了不到一公里,就被迫进入了战斗,那两个分别倒在他枪口下的池军士兵,移动的方向正是他和叶非的临时小窝,这使得他在侥幸之余再也不敢大意,不仅不敢再继续使用火器,就连前进的速度也大大放缓了下来,很明显,敌人改变了战术发动了夜间攻击,而且抢在了自己前面。
没有枪声,除了隐约可辨的海浪卷积的哗哗声响,到处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片密林里至少还有三个活人,可包括肖扬在内没有一个人敢于发出致命的响动,甚至于连必不可少的呼吸,都是极度压抑着缓缓放平。
衣服上白天结成硬痂的泥块,在无数蜂拥而上的微小水滴作用下层层瓦解,把肖扬几乎变成了一个滑不留秋的泥人,除了黏糊糊的泥浆,还混杂着一股股新鲜的血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安静丛林,甚至可以听到那种混合液体滴落在草叶上的微弱声响。
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重,连带着整个人也越发地狂暴,为了活命,他必须去杀戮。
双腿用力绞住树干,肖扬死死忍住伤口带来的剧痛,咬紧牙关把痛得痉挛的右腿又收紧了一些,靠着双腿的摩擦支撑住全身的重量,一寸一寸缓缓下滑,如同一只倒挂在树干上的鬼魅蝙蝠,悄悄接近着下方正靠住树干紧张不已的士兵。
距离已不足两米的时候,肖扬一边小心地控制住下滑速度,一边攥紧了寒气森森的匕首,缓缓伸臂无声递出,试图趁着对方毫无觉察之际轻轻划开那根脆弱的喉管……
那股异常特别的浓烈味道暴露了近乎完美的偷袭,警觉的士兵惊愕地抬起头来,诡秘的景象立刻刺激着他张开了大嘴,本能地想要叫喊出来,急切之下,肖扬松开双腿,靠着自由落体的冲击猛然扑倒了对方,而那只原本要要去捂住他嘴巴的手,化掌为拳狠狠砸在他的牙床上并死死卡住,把那声肯定会传得很远的叫喊,化作一团含混的呜咽,吃痛之下,被摁到在地的池军士兵不停翻滚挣扎着,毫不犹豫地用残缺的坚硬牙齿狠狠撕咬着带给他伤害的拳头,流出的血甚至呛进了他的喉咙,直到一把锋锐无匹的“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狠狠捅破了他的心脏,才心有不甘地松开了血肉模糊的牙床。
惊魂未定的肖扬靠住树干大口喘息着,手掌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直冒金星,一边短暂休息一边匆匆回想着杀掉这三个士兵时的不同情景,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指挥官突然间变得聪明起来,调整过的战术对自己威胁很大,尤其是对呆在山洞里的叶非来讲,很大几率上会被悄无声息的夜间渗透所发现。他看了看自己被咬得骨碴森森的手背,闻着自己身上浓烈的腥味,咬了咬牙,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向着远离山洞的小溪下游跑去。
这场浓稠得像牛奶般的大雾,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原本,肖扬是计划趁夜摸到敌人营地附近,在运动中用冷枪争取再干掉几个经验不足的敌人,让对手不得不因兵力不足而捉襟见肘,继而再次撤走。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迫使肖扬放慢了接敌速度,每一步行进都凭着警觉小心翼翼,也正是这种缓慢和小心救了他的命,路程还未过半,就接连遭遇了诡异行进的两人战斗小组和隐秘潜伏的暗哨。
体力在大量流失,本就虚弱的身体泛起一阵接一阵的无力感。清冷的雾气中肖扬大汗淋漓,形同一具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僵尸,冷漠、机械。
一阵风吹树叶般的微弱沙沙声响,在暗夜丛林背景声中被肖扬敏锐地捕捉并分辨出来,同时,如同野兽般的灵异第六感也在提醒着他,又有敌人在向着自己接近。
无奈之下,全身没剩下多少气力的肖扬,只得侧身一滚翻出草窝,在深可及腰的溪水里缓缓放平了身体,冰凉的山泉舒缓漫流,冲洗掉身上的泥浆和血腥的同时,也沁入每一处新旧伤口,每一根毛孔都在颤抖中不停紧缩着。
敌人已近在咫尺,逃跑,是极为奢侈的想法。肖扬仰面躺进了小溪,只把还需要呼吸的鼻孔浅浅露出水面。
他的确是在冒险,但也只能如此。
第一个敌人出现了,穿出树林接近得很缓慢,无论是踩踏落叶还是穿过河谷,抬脚落脚的动作都很轻柔,凸显着稳重和谨慎。当他缓缓淌着水流越过小溪时,距离肖扬仅仅三四米之遥,而肖扬一直保持着毫无抵抗的姿势一动不动,连细若游丝的呼吸都唯恐吹皱了水面。
他清醒地知道,这个敌人的身后,肯定还埋伏着一把阴气森森的枪口,警惕地指向前方,那是两人突击小队的标准行进战术,观察通过掩护,交替前进。
不出所料,第一个敌人登岸消失十分钟后,如同鬼魅的第二条身影缓缓出现,如果不是那具身体过于魁梧,携带着的气流扰动了一团团的浓雾,诡秘的身形确实很难辨认出来。穿着军靴的一双大脚小心试探着踏进了溪水,轻盈的抬脚动作没有带起一丝浪花,从水下角度望去,那双微微闪亮的大号丛林靴,如同两只缓慢移动的萤火虫,缓慢而坚定地向肖扬藏身的水潭飘了过来!
被发现了吗?
肖扬的心底冰凉一片,紧紧攥住地狱守卫犬,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