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明明只有一个人,和五个牛高马大的外国人硬拼身体,不输才怪。”
叶非一边忙不迭地给丈夫处理着伤口,一边无可奈何地嗔怪,没想到伤痕累累趴在气垫上还喋喋不休不肯老实的肖扬,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不高兴了?”
肖扬捧住乱糟糟的脑袋,很是苦恼地说道:“被他们打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点东西,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好像还说了什么势之类的……”
叶非失声惊呼起来:“那个老头,吴老兵?”
“对,就是一个老头的声音!”肖扬一骨碌爬了起来,激动地攥住了叶非的手:“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快给我讲讲!”
风暴越来越大,梁赞号犹如一片小小的树叶,在暴雨肆虐的洋面上挣扎着,向着一百海里外的小岛艰难行进。
吐得花容失色的女博士,顽固地不肯将自己捆缚固定住,抓住扶手坚持坐在床头,望着面色阴晴不定凝眉苦思的情人,欲言又止。
“哈维尔还没有电话打过来,沙夏,咱们放弃吧,现在就改变航向,一切都还来得及。”
东摇西晃的昏暗舱室里,剧烈的颠簸似乎对沙夏丝毫没有影响,高大的身影一直伫立在舷窗前,像是凝固了一般。满面忧色的古尔娜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道:“他们吃了大亏,可能会报复咱们。”
“不是可能,是一定!或许,就在今夜!”
沙夏缓缓开口,确认了博士的分析也加深了她的惊惧:“今夜?不太可能,天气这么糟糕,天池人那么怕死,一定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博士,现在咱们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立刻逃跑,躲避天池人的报复,而另一条,可能会丢掉小命,你会怎么选择呢?”
慢慢品味着这道古怪问题背后的深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古尔娜,遽然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所有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
沙夏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英俊面庞上的淡淡笑容,就是无可置疑的答案。
心思瞬间便转了无数念头的博士,仅仅是稍一迟疑,便飞快地嫣然一笑:“当然,既然上了你的贼船,我又怎能抛下你一个人逃命?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不用勉强。博士,我还必须得提醒你,这一次的对手绝非泛泛,如果我猜得不错,恼羞成怒的哈维尔有可能会动用特种部队,就像三角洲或者海豹,你还要和我一起吗?”
“哈哈哈哈,古尔娜,不用害怕,三个小时以后,我就会出发,把属于我们的钱,还有利息,全都拿回来!”
博士望着窗外一堵堵扑面而来的水墙,忍不住又是一阵晕眩,咬牙切齿地说道:“疯子,你******一定是疯了!”
沙夏拉开门径自走了出去,丢下面无人色的情人,独自发呆。
“变是唯一的不变,只有变才能造出‘势’来,如果你能以十分之一的力量轻松击败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能够把力量运用到细致入微,让周围的力量之风变成一个全由你一个人控制的漩涡,你会在喜悦的同时懊悔不已,为什么过去会白白浪费掉那么多的气力……”
细细咀嚼着似曾相识的话语,肖扬忍不住迷惑地搔了搔头发:“那位吴天,吴老兵,他就是这么说的吗,为什么明明听起来那么耳熟,可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诀窍?”
把整个邂逅经过详细讲给丈夫听完之后,见他在自己反复宽慰之下仍是那么困惑,显然是钻进了牛角尖,叶非又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想不想听听我这个局外人的看法?”
“当然。”
“你看过舞蹈吗?”
肖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记不起来,应该是看过吧,你不是说过,你自己就是个舞蹈演员吗?”
叶非愣怔了一下就飞快地接上了话:“是……我当时就在想,老兵的意思,可能是让你在掌控能力上形成更大范围的整体,把周围的环境变成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掌控的舞台,任何人走进来都得按照你的节奏行事。就像我跳舞,我要动手指的时候,不一定就是手指先动,我会先动脚、腿、腰、肩和我身上的衣裙,让它们先协调地波动起来,让整个舞台都动起来,那些辅助动作会把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虽然手指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它才是真正的中心,然后,在所有的焦点都集中的时候,喏!”
摆着孔雀舞优美身姿的叶非,高高擎着的修长手指俏皮地弹在了丈夫的额头,却被肖扬兴奋地一把抓住,眼神也亮了起来:“没错,有点头绪了,这应该是唯一的正解。就像他所说,所有道理都是一样的,变是唯一的不变,有了正确的方向就要一切顺其自然,直到某一天豁然开朗……这个神奇的老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叶非想了半天,轻轻说了一句:“一个对你没有恶意的现代奇人,而且,你以后肯定还会见到他的。”
“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没有理由,女人的直觉。”
叶非嫣然一笑,拉过毯子蒙在他的头顶:“现在,该睡觉了。”
天池人很有钱,就连制式的野战帐篷也造得很豪华,防水拉链拉上以后,双层纤维篷布把密集的风雨声一下子消灭掉大半。温暖而安静的狭小空间里,刚在坚固轻巧的气垫床上躺下,肖扬的心就突然猛跳了一下,一股非常不安的感觉让他悚然而惊,似乎,黑暗中一直有人在窥伺,他伸手扭亮荧光棒,立刻看见妻子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水!
叶非爬过来扑进他的怀中,肖扬的胸前顿时湿了一片,她哽咽着低声问道:“我睡不着,好像有人在盯着咱们,一直都在,心里很慌,肖扬,飞机是不是出事了?咱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肖扬的心沉了下去,所有的警兆,都不是幻觉。
“这场风暴一停,就又有人要来了,是吗?”
肖扬捧住妻子热泪涔涔的俏脸,而怀里的身体却是那么的冰凉,让他的心很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非擦了擦眼泪,挣出他僵硬的怀抱,挣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和我做爱吧,就是现在。”
帐篷外的丛林里,士兵抱着冰凉的武器静静潜伏着,一道道狰狞的闪电照亮了沸腾的海面,在这片被风暴摧残的扭曲世界里,尽职的哨兵已凝固成一块没有生命力的岩石。
荧光棒耗尽了能量,黑暗之中,叶非温顺地蜷伏在给予她极大安全感的温暖怀抱,把亮闪闪的脸庞埋进他宽厚坚实的胸肌:“老公,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当然,无论你说什么。”
“他们还会来抓我的,如果,我是说咱们俩最终不得不被分开,我突然消失或者死掉了而你侥幸活了下来,在你恢复所有的记忆之前,千万不要回龙朔,去找个小地方隐居起来,好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用时间把我淡忘掉。”
肖扬立刻就急了,裸露的皮肤表层凸显出一根根蜿蜒的狰狞血管,暴躁地低吼道:“不!叶非,我说过,决不让任何人……”
一只柔软的手掌掩住了他的嘴巴:“傻瓜,你我都清楚,很多事情只能是美好的愿望,残酷到来时谁都无能为力……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狂跳不已的心脏,被她的冷静和决然变得平缓,无比压抑的黑暗中,缓缓响起一个低沉而悲哀的声音:“好吧,我答应。”
叶非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她长长舒了口气欣然说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这个承诺,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否则,无论我是死是活,都不会安心的。”
“叶非,我爱你。”
她愣住了,接着,便纵身入怀,两张同样湿乎乎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喜极而泣的泪水,因为他第一次脱口而出的真情流露而流淌得更加奔放。
“再爱我一回吧,这次,我要你……粗暴一些,让我能永远记住,这个再没有一点遗憾的夜晚,是多么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