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狗血的事实,她因为掉湖高烧,加上受到的惊吓刺激过大,对过去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只是有点模糊的印象。
记不清楚,但是那种感觉是不会变化的,她一看到成年后的靳旌聿,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依赖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以她会觉得靳旌聿熟悉,会觉得想要去依赖他。
说来好笑,这种感觉是安全感吧?
她太孤单,太害怕一个人活着,所以有生之年还有第二个人愿意跟她一起生活,她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到了对方身上。
但——
这不是爱情。
这只是依赖,是妹妹对哥哥般的亲情,无关风月。
“妈咪…”
宋清月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目光迷惘的看着皙白的天花板出神。
“妈咪,你好点了吗?”
她听见沈致远的小奶音,才逐渐恢复了清醒的意志,撇过头,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趴在窗沿边,小脸拧巴着,紧张的看着自己,宋清月眼底浮现出笑意,“致远,妈妈没事。”
余光瞥见床边坐着的男人,宋清月眼底暗了暗,“致远乖,让耿爷爷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要陪着妈咪!”沈致远坚决的晃了晃小脑袋,摆明了态度,要留在宋清月身边。
“听话,先跟耿爷爷回去,妈妈晚点就回家。”宋清月难得对沈致远摆脸色,看到沈致远小脸皱巴,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宋清月心底无奈叹气。
他一步三回头的被耿郴带走,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刻意将他们支走,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靳旌聿坐在床边椅子上,眼眸清明。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一幕,靳旌聿吓得心脏骤停。
她是被工人带出来的,听说是工人在岸边发现了她,浑身湿漉漉的,俨然一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模样。
恰好她躺着的地方正是湖畔旁,工人怀疑是宋清月落了水,但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出来就奄奄一息了。
急忙将她送到了医院急救,索性是没出什么大事。
看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靳旌聿下意识的倾身上前伸出手扶她。
“阿聿。”
“嗯?”
嗅到了他身上清新的栀子香,宋清月靠坐在床头,目光灼灼,“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我,很辛苦吧?”
靳旌聿手一顿,试探的看向她,“你…记得我?”
“嗯。”宋清月脸色温淡,“当年我烧糊涂了,对过去的事印象不太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想起来了。”
“记起来了就好。”
靳旌聿自说自话的点了点头,眼底浮沉不定。
她知道靳旌聿想说什么,在他挑起话头之前,宋清月说,“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也知道你一直将当初对我的承诺放在心上,你还记着我,但我忘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她顿了顿,复又说,“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靳旌聿垂着眼睫,久久不曾回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后率先打破安静氛围的还是靳旌聿,他僵硬的扯了扯唇角,过于妖孽的脸上浮现出勉强的笑意,“明白,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看,以后也一样。”
他当然懂,正是因为一开始就懂了,才一直不忍去挑破他们当初相识的过程。
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就输了,跟过去没有关系。
哪怕是自己先遇见她,哪怕他认识她的时间更长,都无法代替她心底的人。
也许,爱情本来就跟时间无关。
是他一厢情愿,误以为,宋清月也会给予他同样的回报。
“你恨我吗?当初我早就知道致远还活着,知道沈屹琛时日无多,但是我选择了隐瞒,没有跟你说实话,害你们连最后一点相聚的时间都没有,你…怪我吗?”问出这番话,靳旌聿心底忐忑不安,这也是这么几年来,他心底的死结。
在等待宋清月说话的那段时间,靳旌聿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宣判终审的犯人,焦灼、紧张。
她的表情很微妙,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浅笑,“一开始埋怨过的吧?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知道,他走后,我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大关心了,当初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那么骄傲要自尊的人,肯定不想让我看到他缠绵病榻的窝囊样,我尊重他的选择,也理解他,但是…我不会原谅他。”
眼眶泛酸微红,她声音微微哑着,带着颤音,“他把这么大的摊子扔给我,自己拍拍手离开,我也过得很辛苦。”最累的是,她怎么努力都走不出来他的阴影。
偶尔在街道上看到很像他的人,也会驻足停下,多看几秒。
她不知道那些说深爱过的人结束后是怎么重新开始的,她只知道她无论怎么努力去遗忘,就是忘不掉,反而他的模样更加清晰。
就用尽精力、用尽勇气,义无反顾的去爱过一个人都耗尽了她的勇气,现在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去重新接受另一个人。
“要是当年我没有到沈家来,可能会更幸福吧?”也许她跟靳旌聿会慢慢走到一起,会开始另一段良缘。
可惜没有如果啊,她到了沈家,认识了这个跟她纠缠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阿聿,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她叹气,轻轻摇头,“我给不了你要的,你应该找个更好的人结婚,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
“我当然知道,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笑着调侃,“谁说我就非你不可了?不是都说了以后都拿你当妹妹看吗?”
他虽然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长睫敛去眼底的落寞,他早就知道,就算宋清月想起来过去,也不会将感情转移到他身上。
他是最厌恶当替代品,可他不介意当宋清月感情的寄托。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这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可这个死心眼的女人,愣是不愿意。
也对,心只有一颗,她完整给了沈屹琛,哪有多余的来分给自己?
“我明天想去一趟通安的慈济苑。”
“去那儿做什么?”靳旌聿皱起眉。
“我想去求道平安福,为爷爷祈福。”宋清月笑着回答。
靳旌聿是不大赞同她的想法,她刚落水,身体还没复原就跑去外地,万一…
“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照顾自己的。”她说,“倒是要麻烦你,最近这两天帮我看着点致远。”
“哦。”他低应了一声,原本他是想跟宋清月一起去的,可没想到宋清月这么快就堵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落水?”
靳旌聿突然间想起来宋清月落水的事,心底不安,莫非是有人对她下手?
“我不知道,只不过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这么说,真的是有人对你下手?”是谁?他深锁起长眉,“会不会是宁晓媛?”
“我觉得…不像。”宋清月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意外没有那么简单,跟宁晓媛也无关。
其实自从沈屹琛死后,宁晓媛也性情大变,除了一开始时不时的找她闹以外,宁晓媛跟她几乎是没有交集的。
沈屹琛死讯公布的当天,宁晓媛就找上了她,她说,“告诉我,他在哪儿?新闻是假的吧?他没死。”
那是第一次,她看到宁晓媛流露出深切悲伤的表情,眼底的茫然无措和沉痛,不似作假,宋清月心脏狠狠一怔,她想,大概可能宁晓媛是真心喜欢沈屹琛的。
她想要问宋清月,沈屹琛葬在哪儿,宋清月没说,惹恼了她后,她才说,“我讨厌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特别讨厌你,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妈在外面有个私生女,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明明就是个野种,为什么这么好命被沈家收养?你知道吗?我觉得身上跟你流着同一种血有多恶心!我知道你喜欢沈屹琛,但是你不配!你没有资格!”
“选择大学的时候,我刻意选择了跟他同一所学校,一切都如我所愿,他喜欢上我了,我就知道,比起一个邋里邋遢的闷葫芦,他肯定会喜欢上我。”说这番话时,宁晓媛眼底满是得意。
渐渐,眼底的光灰暗下来,“可是…”
“他表面上对我百般宠爱,可从来都不肯跟我说喜欢我,从来都不肯说他爱我,每一次给我送礼物,送的东西都是他亲手挑选了我不喜欢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说着,宁晓媛仇恨的瞪着她,“可是他却记得你的习惯,我第一次去沈家吃饭,亲耳听到他跟厨房嘱咐鱼汤不要放香菜,因为你不喜欢;也不要弄芋头,因为你过敏。”
“难怪他跟我出去吃东西,每一次都会刻意告诉服务员不要放香菜,也从来不带我去吃海鲜,因为你不喜欢,为什么!难道我不比你好吗?为什么他还是没办法爱上我?宋清月,我讨厌你,恨不得你立刻就从我眼前消失!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