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连串的字符,像是隐隐表白,又像是最简单的承诺,白瑜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在回复栏里打了一行字又删去,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恰到好处,最后干脆只回复一个“新年快乐”。
门外,白妈妈隔着门对白瑜吩咐了一句:“小鱼,明天早上你去圆圆家走一趟,我和你爸去别的地方拜年。”
白瑜简单的应了一声,睡下了。
第二天清早,白瑜是在一片爆竹声中醒来的,已没有了再睡下去的欲望。打开房门,白爸爸和白妈妈已经出门了,桌子上还放着早餐,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是白妈妈提醒白瑜早上记得去圆圆家拜年。
白瑜揉了揉惺忪的眼,慢吞吞的洗漱,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了,她有史以来起的最晚的一次,至于去圆圆家拜年,好像没有必要了,因为今天大清早的时候,邱圆圆就来电说她们一家人去未婚夫家拜年了,家中没有人,白瑜索性睡了回笼觉。
赖在家里整个人都会变得懒散,用过早餐,她回到房间里看新闻杂志去了。
不久之后,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想必是白妈妈和白爸爸回来了,白瑜下了床,将杂志放回到床头柜上,准备出去告知他们,今早自己并没有出门。
哪知自己脚还没跨出去,外头的形势突变,让白瑜的脚步生生停在了房门口,留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
刘善玲一甩手,“嘭”的一声,铁门被大力的关上,连窗户都跟着晃了晃,她把一篮子菜随手扔在地上,冷厉的目光射向了白瑜的父亲,白安生。
“你要是不想回来过这年,可以不用回来,假情假义的在这里过年,心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说的好听是为了女儿好,既然你为了女儿好,为什么要带另一个女人回来?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生怕不够往你女儿身上抹黑吗?”
白安生点了支烟,默默地抽了两口,眉头中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早和你说过,离婚的事情可以告诉女儿了,她已经到了可以接受事实的年龄,你呢,非要瞒着瞒着,一瞒瞒了这么多年,全家的人都在配合你瞒。我们两个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再这么瞒下去,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你现在又说这种话了?当初小鱼要高考,是你先提出的不告诉她真相,怕影响她发挥,后来的确是我坚持不告诉她,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小鱼有一个这么坏的榜样,你难道想让她看着一段失败的婚姻去找对象吗?那样她会幸福吗?”
白安生一时默然,又点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冒出来,迷蒙了一双沧桑的眼睛。“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吗?你自己就不想走出过去,寻找下一个吗?”白安生的话有些哽塞,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只有自己知道有多么的艰难。
刘善玲一笑,坚决的说道:“我不会再找下一个,我就守着小鱼过日子!”
白瑜的手指甲扣进了手心,痛不自知,只是这么一句话,眼眶已经红润。她的手缓缓扶上了门把手,轻轻一掰,门开了,她出现在刘善玲和白安生的面前。
刘善玲和白安生同时间惊愕的抬头,望着白瑜,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他们不知道白瑜在家。
“你……你不是去你姨家拜年了吗?”
白瑜牵强的一笑,“她们出门了,我就没去,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三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们离婚了。”
一句话,如石子落入了深湖里,沉顿的一声。
白瑜走到了刘善玲的身边,牵起了刘善玲的手。
这双手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如纤葱般细嫩的手了,韶光逝去在她的手上以及面庞上留下了抹灭不去的印记,为了这个家,刘善玲操劳了半辈子。“妈,您刚才说的话算话吗?你要守着我过一辈子。”
刘善玲郑重的点头,“算话。”
“虽然我还是希望您找一个新的老伴儿,但如果你这么待见我,我就和你过一辈子,以后找了对象,也要带着您。”
刘善玲倔强地脸高高扬起,泪水不至于掉下来,“傻孩子,等你有了值得托付的对象,我哪里还会去插一脚,妈想过了,上回见了萧亦然一面,这小伙子确实人还不错,我之前的偏见也不至于完全用在他的身上,下回把他带来H城见见,若真行的话,我也不干涉了,只要你开心。”
白瑜倒没想到刘善玲这么快就想通了,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您真不反对?”
“反对有用吗?你喜欢的我反对,你不喜欢的我还强加给你,怎么着都不会幸福,我只希望你自己能够把握住分寸,别把心完完全全交付出去了,若真撞了南墙,你回头还能看见妈妈在这里等你,这不就够了?”
白瑜一时无言,满心的情感只能化作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紧紧抱住刘善玲,“谢谢。”
白安生终究是离开了这个家,或许明年的年节,他再也不会出现,那些虚影假象也都不复存在,白瑜知道,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丝落寞,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场梦,特别是白安生离开时的决绝,让白瑜更加心神黯然。
于是白瑜选择提前离开H城,她向刘善玲提起,是否愿意一同去Z城居住,可是刘善玲还是拒绝了,她说她已经习惯了烟雨的江南,不想去领略北国风情,白瑜也就不再相劝。
因为是提前回去,白瑜年节的假还没有结,她还有一个星期的假可以休,所以回到Z市的第二天,她选择出门到处走走,慢下脚步来看看四处的风景。
寒假里的Z大显得格外清冷,学子们都已经回家了,只剩下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还坚守着。
白瑜走进一幢复古中式的教学楼,这里是她上了四年课的地方。高跟鞋在深棕色木地板上踩的“噔噔”响,墙上硕大的石英钟嘀嘀嗒嗒,楼梯转角是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彩绘,整座楼的外部装饰都散发着文学院独有的历史文韵,而内部的教室确实宽敞明亮的,白瓷地板反射灯光,显得更加的洁白,墙面像是不久前才粉刷过一次,过去一班子同学在墙上印上的彩色手印,全部掩盖过去了。
白瑜一时怅然,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她仿佛能够看见曾经在讲台上授课的老师,还有周围叽叽喳喳的室友,她恍然惊觉,在星艺已经一年了,之前形影不离的室友早已离开的离开,不联系的也已经在通讯列表里躺尸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还真是没个定数。
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白瑜往外一探头,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白瑜的双眼瞬时间放光,惊呼出声:“教导主任!”
王主任是个近四十的女性,常年戴副黑框眼镜,外表是看不出这年纪的,嫣然一三十出头的女人,别有风味,夹杂着知性的味道。
王主任看白瑜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白瑜是她最得意的门生,即使出了论文那档子事情,白瑜依旧是她教过最有悟性的学生,时隔一年的相遇,这一切来得就像是一场惊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学校?来来来,去我办公室坐坐?”
“好的。”白瑜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跟着王主任一起进了办公室。
王主任的办公室如同过往一样,桌面极其简洁,只有两盆仙人球。王主任给白瑜倒了一杯开水,两人面对面坐下了。
白瑜双手捧着杯子,“主任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还来学校?”
“也真是巧了,不来还碰不见你了。我的学生毕业论文有的需要返工,我是来取论文的。”桌面上的确摆着好几叠的信纸。
白瑜想起大二那年,也是在这间办公室,王主任丢了一份论文给她评议,那篇论文写的什么内容她已经记不得了,依稀只记得自己好像把它批的很惨,也不知道那位学生有没有遭殃。
想到这件事情,白瑜忍不住问道:“大二那年,主任好像也是给了我一份论文,让我练习评议,不知道……那份论文后来过关了没有……”
在Z大,论文不过关相当于白读了四年书,倘若自己真的害了一个学生,还真是过意不去。
王主任显然是记得这件事情的,她俯首大笑:“那时候我还只是想给你一份论文练练手,没想到你把文章批驳的那么厉害,后来我也看出你的情绪不对劲了,你却什么也不说,我便没有再问,至于那篇论文,事实上是那一年登刊的头版文章,而论文作者你也很熟悉,青年企业家萧亦然。”
白瑜的心咯噔了一下,愕然的望向王主任,目光中满满都是询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没有错啊,我也是会看娱乐新闻的,你们俩在一起我很开心,想必当初那篇论文就是契机。其实当时你评议论文的时候,他就在门外,你一走他后脚就来了,他向我要求,把他的论文驳回修改,我也没见过如此倔强要强的人,和你的性格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