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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砸窑3

拨浪鼓,叮咚响,

一根扁担两个箱,

日用杂货各式样,

迈开大脚走四方,

走街串户生意忙。

日头出,天大亮,

成天价四处流浪,

酸甜苦辣都尝过,

不再是年少轻狂,

容颜未老心沧桑。

憋闷时候把歌唱,

唱的是针头线脑,

想的是占山为王,

有谁能懂笑容背后无尽的悲伤,

有谁还记得我曾经多情的模样?

我是一个卖货郎!

我是一个山大王!

一天,一个挑八股绳的年轻人,唱唱咧咧的来到了胡家窑。

“洋布洋火洋油灯咧--木梳篦子虱子药咧--”卖货郎的叫卖声从起到伏,中间悠悠的打个转儿,然后猛然向上一扬,宛如一弦弯弯月亮的形状,那个“咧”字的余音更像一条不安份却快乐的小尾巴,飘飘悠悠的甩向胡家窑的旮旯胡同。卖货郎一边抑扬顿挫地吆喝着,一边把手里的拨浪鼓摇得“卟咚--卟咚--卟咚咚”的响。卖货郎原生态的悠扬唱腔和拨浪鼓欢快的节奏,充满了诱惑力,飘荡在胡家窑初冬的阳光下、空气中,久久不肯散去。

“卖货郎来喽,卖货郎来喽!”卖货郎酣畅的叫卖声,最先吸引了一群正在打箭杆儿穿(注:早年东北冬季里孩子们喜欢的一种游戏,参加者越多越好;玩法是先选出一根粗壮、头沉的高粱秫秸,如果头不沉就插入半截苞米瓤子做配重,这根秫秸为打穿的工具,叫箭杆儿穿;再把秫秸按节折断,5个为一份,称为箭杆儿;把参加者拿出的等量的箭杆儿摆在前方,箭杆儿中间用一堆细土面儿埋下一根箭杆儿,称为老头;大家依次把箭杆儿穿向远方射出,射得最远的先往回射,射中的箭杆儿归己,射倒老头者把摆着的箭杆儿全赢为己有;如此往复)的孩子。他们不约而同地扔掉手中的高粱秆子,欢呼着一窝蜂似地跑向卖货郎。

卖货郎在村里的一棵老榆树下放下货郎挑子,把拨浪鼓伸向那帮衣衫褴褛的穷小子,一边摇,一边冲着他们吆喝道:“猪鬃鸡毛换糖球儿--鸡子鸭子换糖球儿啊……”

孩子们的小脸上布满了兴奋的红晕,把卖货郎的挑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欣赏至宝一样,伸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挑子上那些红红绿绿的物件。不时,有人推谁一把,“上你家鸡窝偷鸡子去啊!”

“咋不上你家偷去呢!”

卖货郎兀自倚在大树上,置那些互相推推搡搡的孩子们不顾,放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时,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走过来。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太太走过来。他们嘻嘻哈哈的翻捡着货郎挑子上女人们用的头巾、彩绫或者针线、顶针、扣子之类的物件。

“这个小卖货郎可是头一回来呀。”一个小媳妇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卖货郎,忽然就收敛了笑容,装作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年轻,又这么英俊,要是没说媳妇,就到我们这嘎达倒插门当姑爷子吧。”

卖货郎快步走过来,顺水推舟,乐呵呵的说:“那敢情好了,嫂子就给介绍一个呗。”

那个小媳妇一把拽过一个姑娘,“把我们的大娟介绍给你吧!你给我们的老东家当养老女婿!”

“你个欠嘴的,滚旁边儿去!”那个叫大娟的姑娘推了一把那个小媳妇,红了脸。

货郎挑子跟前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们一个个的笑得前仰后合。

胡家的大小姐大娟,才貌出众,又像一个假小子,喜欢舞枪弄棒,说话办事儿都风风火火的,跟屯子里的人也不端架儿,在胡家窑里很有人缘儿。

“天上掉馅饼--打个正着啊!”卖货郎看了一眼被称为大娟的那个姑娘,两眼顿时唰地一下子亮了,心中暗忖:“老狐狸的姑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真是好一个美丽健壮的大姑娘啊!”

那个小媳妇看着卖货郎迷迷瞪瞪的眼神,拿起一盒粉盒,说:“哎哎,卖货郎,你要是相中了,我买东西可得便宜点儿呦!”

“行,行啊!”卖货郎回过神儿来,笑呵呵的说:“我是头一回到胡家窑来。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还请各位大姐大嫂大娘多担待。”说着,他又拿起一面小镜子递过去,“这个小镜子和那个粉盒就送给你啦!”

那个小媳妇笑靥如花,拿了小镜子和粉盒高高兴兴的走了。

“那我们买东西是不是也便宜啊?”围在货郎挑子旁的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太太们起哄。

“便宜,便宜,管保都便宜!”

卖货郎心平气和地帮着她们挑挑拣拣,巧妙地平息了女人们的哄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们,夸奖着卖货郎会来事儿,一个个的买了自己喜欢的物品满意地回家去了。

可是,大娟却没有走。她扯起一块儿花布,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一阵儿,然后,又扯起一块儿花布,在自己的身上又比划一阵儿。

“小姐要买块儿洋布做小褂呀?”

“嗯哪。”大娟变得忸怩起来,腼腆的笑了笑,说:“我挑挑拣拣的,耽误了你的生意吧?”

“你尽管挑,没关系!”

“你的花布咋都这么漂亮呢!”大娟手里拿着花布,眼睛却把卖货郎浑身上下统统的扫描了一遍,然后,聚焦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怦然心动。

“我看小姐可是比花布漂亮多了!”卖货郎也向大娟抛着飞眼儿。

“你真能忽悠!”大娟的脸又红了,高兴得咯咯直笑。

“小姐别挑花了眼啊!”

“可不是咋地。”大娟的目光变得火辣辣的,再次聚焦在卖货郎的脸上,“要不你跟我上我家去吧,我消停地挑挑。”

“行啊。”卖货郎又向大娟抛个飞眼儿,痛快地答应了。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货担,挑起来,跟在大娟的身后,四处撒眸着,向屯子里的一座小四合院走去。

那群孩子还没有散去,腚跟腚的尾随在卖货郎的后面,学唱着他刚才唱过的小调:

拨浪鼓,叮咚响,

一根扁担两个箱,

日用杂货各式样,

迈开大脚走四方,

走街串户生意忙……

卖货郎停下来,从箱子了抓出一把糖球儿,喊道:“把你们的小黑爪子都伸出来!”

孩子们怯生生的伸出了一只只黢黑的小手。

“来来,一人一块,滚蛋吧!”

孩子们一人得到了一块糖球儿,喜出望外,嗷嗷地喊叫,撒丫子跑回了他们打箭杆儿穿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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