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匪绺的春典里,监狱被称为苦窑。
日本关东军和伪满洲国的宪兵特务,在他们设置的监狱里,使用各类刑具残忍地折磨、摧残反满抗日者的身体和精神。
……
黄花蝴蝶绺队撤出鸡冠山以后,跋山涉水,辗转的来到了老鹰崖。
小凤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大龙和二哥,喜不自胜。
大龙对小凤何尝又不是日思夜想呢。他觉得,小凤冲破世俗观念的束缚,毅然抛弃富裕舒适的家庭,一步一个坎儿的奔到老鹰崖来,已经充分彰显了她不忘前缘的心迹,以及践行他们炮台盟约的决心。他被一个佳人为了心上人而毅然弃家为匪的真实故事感动着、幸福着,也处于同样的兴奋之中。
“要不是铁子,我恐怕都见不着你们啦!”在大龙住的地窨子里,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中的小凤,滔滔不绝地向大龙和二哥讲述着自己如何离开王署长的那个家,以及大鸡冠山下九死一生的经历。
“铁子是谁?”大龙好奇的问。
“你看我,你看我,真是的!”小凤“嗬嗬”直笑,“铁子原来是县警察署的一个警察。在县城他陪我看蹦蹦时,我喊他铁子;在河谷他陪我练枪法时,我喊他铁子,就一直铁子铁子的叫,都忘了告诉你们在我们绺子铁子报号铁锤大号叫魏铁山啦!”
“哦,就是和你一起被通缉的那个魏铁山呢……”大龙兴奋的脸色有些黯淡下来。他心中暗想,看来铁子对她不错啊。她是为了自己才离家出走的么……他心中被小凤感动着的那个为了心上人而毅然弃家为匪的理由,发生了一丝动摇。
“他带人除掉了县警察署的那个坏蛋刘大麻花,那可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啊!”打小就任性而天真的小凤,虽然经历了一些人生的坎坷,脾气秉性却依然不改,并没有注意到大龙脸色的变化,她继续自顾自的讲道:“人家还是东北大学的大学生呢!”
“老妹!”世诗几次欲开口告诉小凤老爹被逼死在老鹰崖下的事情,可看到她喜滋滋的样子,不忍破坏了她的好心情,就一直乐呵呵地听她诉说。现在听她一个劲儿“铁子铁子”的,那个亲切劲儿溢于言表,听得大龙的脸都不是色儿了。他在心里嗔怪地想,老妹啊,人家大龙对你翘首以盼,这工夫可不是要听你老是铁子铁子的没完。一个又精又灵的大闺女,今儿个咋这么不开事儿呢。于是,立即打断她,说:“老妹,我们大当家的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你盼来啦!”世诗按照绺子里的规矩,不论在啥场合,都没有和大龙拍肩搭背的论哥们儿,一直都以“大当家的”相称。
“二哥!”小凤的脸红了,低下头,腼腆地说:“都两年多了,我在心里也一直盼着和你们相聚啊!”
“我们大当家的料事如神,早就跟我们说你会到老鹰崖来,还给你备下一个见面礼呢!”
“大龙哥,你--”小凤面若桃花。
“是这样的。”世诗不容小凤说下去,就接着原来的话茬儿,继续说道:“老妹,就是你讲的那个刘大麻花,他没死!”
“要不我们身后咋有追兵呢,啊,原来是他没死呀!”小凤惊愕道:“那可是铁子亲口对我说的,刘大麻花让狗剩给掐死啦!”
“又是铁子。”世诗在心里暗暗着急,他看看大龙,又看看小凤,才接着说:“刘大麻花还阳啦!他不但没死,还顶替王生当了警察署长呢!这个狗东西,可把人糟践透了。我们大当家的前几天已经派三愣子下山去了,说是一定要码了他,替咱爹--”世诗刚要说“替咱爹报仇”,就觉得脚上被踢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大龙在轻轻的踢他,再抬头,看大龙在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立即明白了,大龙的心思也是不想让老妹大喜大悲,马上就由喜变忧,所以,立即改口道:“替你报仇啊!”
“二哥,你说替咱爹咋地呀?”
“刘大麻花欺负你,咱爹都知道。”世诗又看了看大龙,接着说:“替咱爹出气呗!”
大龙神色黯然,幽幽地说:“我估摸,三愣子这几天就该回来了。”
“该是快回来了。”世诗知趣的站起来,笑了笑,说:“大当家的这一说,我也觉得三愣子是该回来了。这样吧,我去问问大有,看有没有三愣子的消息。你们唠吧。”说着,世诗离开了大龙的地窨子。
世诗前脚刚走,小凤后脚就扑进大龙的怀里。她泪眼婆娑的,喃喃地说:“大龙哥,人家都想死你啦!”
大龙拥着心仪已久的小凤,脑海里映现着在姜家围子的炮台里、小河边的那一幕幕甜蜜往事,立即忘却了才刚的那一丝不快,内心里泛滥着无边的幸福。他用一只大手轻轻地抹去她两眼的泪水,然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小凤软软地靠在大龙的怀里,喝醉了酒似的呓语:“多想就这样跟你呆一辈子。”
“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那你不嫌我嫁过人啊?”
“不嫌。”大龙把小凤搂得更紧了,生怕她再离开了自己似的,坚定地说:“你是我从前直到永远永远的最爱,咱们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小凤踮起脚尖儿,快速地在大龙的脸上亲了一口,如醉如痴,“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回到你的身边。”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得到你!”大龙说着,微微的低下头来,小凤迎合着仰起粉嘟嘟的脸颊,两个人面对面,他的唇离她的唇越来越近了,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暖暖的呼吸。突然,小凤伸出一只手隔开了他们相对的热唇,说:“大龙哥,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啥事儿,你说。”
“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铁子!”
“他对你那么重要吗?”
“是非常重要。他答应和我一起上山找你们,我也答应他上山以后再去找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小凤强调说:“一想到铁子,我就急得坐卧不安,饭菜难咽,怎么也乐呵不起来。”
“哦,是这样。”大龙放开了小凤。她究竟是为了谁才上山来落草的疑虑,再次袭上大龙的心头,并迅速地蔓延开来,雾霾一样覆盖了他满脸的喜悦,阴凉了他内心里重拾旧爱的激情。他冷落的说:“你的这个请求我能够办到,我这就麻溜的安排人去查找他的下落。”说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大龙哥,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呀,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你说。”大龙转回身,站住。
“那年,我绣了一幅鸳鸯荷花,二哥给你了吧?”
“你绣的那个鸳鸯荷花呀?”大龙顿时想起了自己常常手捧着这幅绣品思念小凤的那些不堪的日子,眼睛湿润了。但他马上抑制住了自己难平的心绪,轻声的说:“给我了。”
“你现在还留着呢吗?”小凤高兴起来,又扑到大龙的身边来,急切的说:“我想看看,人家现在就想看!”
大龙躲开小凤,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丢了!”
“咋丢了呢?”
大龙又转身走出去,边走边说:“打仗的时候整丢的。”
小凤任性归任性,天真归天真,这时候却也感觉到了大龙有一些不对劲儿,感到十分蹊跷。她望着大龙匆匆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孤零零呆呵呵地站在地窨子里……
大龙离开小凤以后,立即找到二当家的世诗和参谋长大有,言简意赅的说:“被通缉的那个魏铁山,和小凤在大鸡冠山分手以后,下落不明。魏铁山是啥样的人,现在是死是活,咱们都该整个明白。”
“大当家的说吧,你说咋整就咋整。”世诗和大有异口同声。
“现在三愣子去码刘大麻花还没回来,我看,二当家的你把大有手头的那些事儿接一下,让大有亲自下山吧。二当家的,你说呢。”
“行。”世诗看大龙有些怪怪的,没有多说话。
“我马上就带几个弟兄下山去。”大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你们就去安排一下吧。”
小凤从二哥那里知道了大龙的安排。二哥问她:“大龙的心情好像不太对劲儿,怎么啦,你们有啥事儿吗?”
小凤郁闷地说:“没啥呀,我还纳闷儿呢。”
世诗瞪了小凤一眼,生气地问:“你和铁子相好了咋地?”
“二哥,我和大龙都好多少年了,你知根知底的,你咋还这么问呢?”
“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头一回在一块儿唠嗑,半头晌,你就铁子铁子的没完,我不这么问人家大龙会不会这么问?”
“我说铁子又咋地了呢?”
世诗用手指头点着老妹的脑瓜门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自个儿想去吧!”
小凤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的心情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