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拐过一个小山脚，迎面奔来一支骑兵。
这边的士兵站住，骑兵放慢速度，来到他们面前停住。一个大概是小头头的跑到为首的骑士前站住，躬身说了几句屠纳格等人听不懂的话，为首的那个骑士跳下马，来到贡女们面前。
这是一个方头大脸，大脸通红的壮汉。他傲慢的目光扫过众贡女，目光最后落到那史平落身上。他手中拿着一把带鞘的小刀，来到她的面前。
那史平落毫不躲避，挺着身子，目光如剑，也看着他。
壮汉用短刀挑开那史平落头上的帽子，一头黑发缎子一般滑落下来。将军啧啧，说：“好妞！好妞！真她妈的好看，康居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哈哈，这个我可得先享用享用！”
那史平落冷冷地说：“我就怕你享用不起！”
壮汉一愣，讶异之后哗哗大笑，说：“好，不愧是咄曷培养的女人，脾气好大啊。”
众士兵大笑。安禄山惴惴不安地看着这些野人一般的小勃律士兵。壮汉也走过来，看着安禄山，问小头领：“咦，怎么还有个男的？留着这东西做甚？砍了利索！”
小头领得令，派人把绑着安禄山的绳子解开。安禄山急了，大喊：“你们凭什么杀我？我是……。”
“他是我弟弟，头领，您就饶了他吧。”屠纳格却突然插话，把安禄山的话头接了过去。
“你弟弟？你弟弟我就得饶了他？先说说你是谁？”壮汉问屠纳格。
“我是康居大将军屠平的女儿屠纳格。”屠纳格语气沉静，就像在跟人喝茶聊天。
“屠平？就是那个曾经带五百骑夜袭大食的屠平？”壮汉有些惊愕。
“正是。”
“这么说……这小子是屠平的儿子？咦，不像啊，屠平那样的大英雄，儿子起码也要像我这般雄壮，怎么小公鸡似的？”
众人听了壮汉的话忍俊不禁，士兵们不敢笑，贡女不管，笑成一片。
那史平落说：“将军说的是，屠大将军有你这么个儿子才好。”
壮汉扭头，看了满脸笑意美丽如花的那史平落，呵呵笑了，说：“美女骂我我也高兴。好，屠大将军是我最敬重的康居汉子，既然是他的儿子，那就暂且饶他一命。让康居美女们上车，启程！”
马队朝道两边一闪，闪出中间通道，一队马车从马队后面涌出，驶到众人面前。是康居使团的车队。不过赶马车的人换成了小勃律士兵。
小勃律士兵们把绳子用刀割断，把贡女们单独捆了起来，就让众贡女们上了马车。
那个显然是大头领的壮汉来到那史平落面前，一直笑眯眯看着那史平落上车。那史平落上车，刚要掩上车门，壮汉用短刀挑开车门，说：“美人，等到了地方，大哥陪你好好玩玩啊。”
加上使者略卿的马车，刚好十三辆。略卿没露头，不知道那里去了，这辆豪华马车，就成了安禄山的坐骑。大头领为此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小子得了大便宜。为此，安禄山上车时，还挨了他一脚。
一小队步兵头前开路，剩下的护卫在车队两侧，骑兵断后，这队押着康居使团贡女的士兵，就顺着官道朝前走。
屠纳格用头挑开马车旁边的布帘，朝外看。
现在他们经过的是一片丘陵地带。车到低洼处，看到的是山坡和高低不一的树木花草，跑到高处的时候，看到的则是片片山坡。康纳格在心里哀叹。她虽然觉得她们不会就这样了结，但是这茫茫丘陵，让她觉得看不到希望。
前面突然传来了歌声。是那史平落在唱。
风从地上起啊雨从天上来我的情郎啊你从我的心里来高山摸着天啊小溪抱着地我的情哥哥啊你现在在哪里……
这首歌是康居民歌，叫《哥哥卖菜》。在比较重视农业的康居，菜农地位高，很多串乡卖菜的都是康居的帅小伙，而负责买菜的又都是美丽的康居姑娘。看中了人家姑娘的帅小伙就会在清晨把菜送到姑娘家门口，或者帐篷边。
《哥哥卖菜》本来是一首优美的爱情歌曲，经过那史平落有些沙哑的嗓音唱出来，就有些绝望，有些凄楚了。
有贡女随着唱：手拿哥哥亲手种的菜哎想起哥哥来哥哥多辛苦啊放羊又种菜衣服磨破了是否有人裁饿了别吃凉冷了要加衣哎呀哥哥啊妹子等你来……
大头领和小勃律士兵都没有阻挡贡女们唱歌。他们很多应该听不懂歌词，但是贡女们的歌声和凄婉的旋律打动了他们，他们不自不觉地放慢了速度，放轻了脚步，好像也沉浸在歌声中了。
大头领能跟屠纳格等人说话，显然也能听懂歌词。他骑着马，随着歌声要晃着头。等那史平落唱完，他大声说：“好！妹子唱得好，不过你哥哥我可不是个卖菜的，听着，哥哥是堂堂千夫长，给我做老婆多光彩？”
那史平落没理他，唱完《哥哥卖菜》后，又唱起了一首《大将军》。这首《大将军》是流行在军队中的一首歌。歌中唱的大将军是康居的一个部族首领，在当年抗击嚈哒人侵略的时候，他带着部族男子抗击嚈哒人的侵略，最后部族全部战士，将军手中的刀都砍卷了，矛也断了，他挥舞着断矛继续冲杀，死在了嚈哒人的乱刀之下。
这首歌苍凉雄壮，那史平落沙哑的嗓音唱起来，更是显得悲壮。众贡女知道自己的嗓音都无法跟那史平落的嗓音相比，因此无人合唱。
那史平落的歌声随着车子的行进，在这无边无际的丘陵地带孤独悲壮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大头领显然被这首歌打动。他默默跟在那史平落的车旁，任马随意行走，人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山坡。
屠纳格想起了自己尚在牢狱的父亲，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滕武，想到了刚刚死去的康居勇士，眼里不由地地淌下了泪珠。
那史平落唱完，大头领骂道：“这什么破曲子，唱得人心难受！”
那史平落罕见地搭话，说：“这是我们康居的名曲《大将军》，军队战败，全军阵亡，最后大将军手持半截钢刀，冲进敌群。”
大头领说：“这个大将军倒是让人佩服。”
那史平落哼了一声，说：“确实。康居是小国，国力不行，但是将军英勇，士卒刚直，不像有的国家，同恶狼勾结，专事欺压弱小。”
大头领自然知道那史平落话里的意思。他哼了一声，打马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