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来吧——哭出来能好受些,如果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到外面去。”
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仪的女孩掉眼泪,林涵沮丧到谷底:
昨天,那种可以帮到凌萱的激动跟兴奋,占据了林涵全部思绪,让林涵把对方有前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他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带着凌萱去面试了,让凌萱独自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
事情已经发生,林涵再如何自责,也是无用的——这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无比埋怨自己的林涵,正准备打开车门,留给凌萱独自发泄的空间,就听到了凌萱不再刻意压制的哭泣。
一声声无助又迷茫的悲泣,揪得林涵的心脏隐隐作痛,他第一次明确的认识到:
自己是当真喜欢上凌萱了。
十分钟后,车内的放声大哭转为小声抽噎,林涵这才转过头看向凌萱,毅然决然:
“凌若……如果你压力太大的话,愿意让我帮你分担吗?”
凌萱目光空洞的回视林涵,只一秒,她就偏过脸摇摇头,坚决不想拖累对方:
如果说——林涵手头宽裕,能轻轻松松借给她这么大一笔钱的话,凌萱确实更愿意亏欠林涵,而不是陆庭轩。
陆庭轩凡事都要算计,就连几件衣服的费用,也常被他拈来当作要挟凌萱的把柄。
但林涵不同,林涵的聪明,是让人感到舒服的聪明,而非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猾。
可就算不过脑子去思考,凌萱也能看出——林涵并非富二代一类,他如今的成果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赚取的一分一厘都很不易。
再者,林涵还很年轻,即便业务非常出色,也仅仅才工作了几年而已,远郊的那套房子,已然足够证明林涵不俗的能力了。
是故,凌萱没来由的肯定——如果她点头答应,林涵说不准会卖掉那套房子,用来帮她还债。
她不能让林涵变得跟她一样窘迫,她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安稳与幸福。
林涵至少有稳定的工作,有个属于他的小窝,他大不可不必再过回苦日子。
简而言之,凌萱做不到那么自私。
料到凌萱不会答应,林涵还是想试着问问,可惜——结果跟他预测得一样。
凌萱的善良可爱,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
也许有人会觉得凌萱愚蠢,但林涵不这么认为:
现实生活里有太多藏污纳垢的阴暗面,阳光、美好的东西正在被这个浮华、庸俗的社会所黑化——
那可是一大笔债务,放到任何人头上,面对有人提出资助的话,对方绝对不会像凌萱一样不假思索的拒绝,至少也会陷入纠结。
然而凌萱,就这么傻兮兮的径直放弃了:尽管她一无所有,却保留着一颗待人真挚的纯净心灵。纵使她负债累累,也并不觉得为他人考虑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大概,这就是凌萱能够吸引林涵的重要原因之一。
明白凌萱此时的心情很差,林涵又不太擅长哄女孩开心,他思考了一会儿,打算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换佳人展颜。
可心头完美的畅想还没能实施出第一步,林涵就听到凌萱恳求说:
“林涵哥,你能送我回公寓吗?我有点累,想休息。”
迎视着凌萱了无光彩的眼睛,林涵轻轻点头,面色惋惜。
本来,他都想好了该怎么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才能使凌萱没空去想那些烦心事。
可当他触到凌萱眼底的脆弱时,就不再忍心打扰。
把人送到公寓,林涵没有多逗留,只叮嘱了凌萱要记得吃饭,就一脸不舍的离开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凌萱,可也必须尊重凌萱。
凌萱孤单的躺在客厅的沙发里,蜷缩着身子,抱着靠枕,脑海里不可抑止的蹦出那些令她不愿再回首的画面——
原本,她的面试过程非常愉快,面试官里一位来自伦敦的老头,看到她递交的履历表上写着曾留学英国伦敦,就毫无预兆的,用一种专属于伦敦一处小镇上的方言,提问了凌萱几个问题。
不说外语出色的凌萱暂且没反应过来,就连其他几位高管都没有听懂对方说得是哪国语言,什么意思。好比一个能听懂纯正普通话的老外,你如果在跟他沟通的时候,突然转换成某个地方的方言,对方必然也是一脸迷惑。
可凌萱仅仅用了三秒的思考时间,就及时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并且她的回答,让老外直夸有趣。
在场的面试官都瞧出老外非常喜欢凌萱,包括林涵的那位同学,也扭转了之前对凌萱先入为主的印象:
起初他仅仅以为——像凌萱这么漂亮的女孩,花瓶一个,肯定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但是老同学都找上他了,他只能本着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能怨他的敷衍心态给凌萱安排了面试。
结果却出乎意料的顺利,让他见识到凌萱不单单只是外表够看,内在也是有料的。
当大家都以为凌萱回家后,就会受到应聘通过的邮件时,一位办事严谨的高管,浏览着电脑页面的脸上——晴转多云。
她眉头打结,目光里透着不信任,打量了凌萱好几眼后,将笔记本递到了其他几位面试官手中。
等所有人都从凌萱的网上档案里,发现了那行醒目的police警告时,全都非常默契的在凌萱的考核表上画下一个叉,唯独那名英国老头除外。
尽管英国老头的思维比较开明,可也改变不了凌萱已经被淘汰的事实。
面试进行到这儿的时候,凌萱还不曾感到很难堪:她没有做过的事,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对方不愿意聘用她,她诚然接受,没什么好难过的。
然而,面试完毕,凌萱正要离开之际,那位英国老头走过来想要给凌萱一个拥抱,之前那名发现凌萱有前科的女人却高声阻止:
“史密斯!这女孩很坏!你不用对她这么和蔼!”
极其简单的词汇组合,在场的又都是高材生,不可能存在有人听不懂的情况。
凌萱的脸色惨白,不知所措的杵在那儿。
林涵的同学见状,疾步上前,想要帮狼狈的凌萱打圆场,却正中女人下怀,早在凌萱被对方领进来的时候,女人就察觉到两人似乎认识:
“高主管,我还没请问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把一个有前科的人举荐过来!况且她所犯的事,性质还那么恶劣!如果今天我们被蒙骗过去,岂不是害了公司,害了所有人!”
林涵的同学被女人说得臊眉耷眼,气氛尴尬到一个顶点。
而被女人恶语中伤的凌萱,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她明明是清白的,却要无故遭受别人的冷眼和唾弃,凭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啊!”
发狂般一声尖叫,终于让她打断了脑海里不停重演的画面,凌萱紧箍抱枕,把脸埋进里面,眼泪再一次淌下。
抱枕被凌萱的泪水打湿,粘在脸上湿乎乎的,精致的妆,也被晕花,使她看起来像个不修边幅的人。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凌萱才能无所顾忌、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软弱释放出来。
不怕被人看到,不怕被人轻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暂时被卸下,她可以尽情呼吸着没有压力的空气,以便面临下一次让她感到绝望的变故时,有足够的能量不怯场,不会感到窒息,甚至想要逃避。
林涵本来请了一整天假,预备等凌萱面试后带她去庆祝庆祝。
但原定的计划用不上后,勤勉的林涵就又回到了公司。
下属发现他的到来,难免调侃:
“林经理,怎么又回来了?这假不等于请了?要么说你是工作狂呢,一心一意系在工作上,难怪陆总赏识你,你这样不遗余力扎根工作的员工,搁谁眼里都是宝贝!”
林涵心不在焉的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
他并不是变态,也没有那么迷恋工作,只因为一旦他闲下来,就会不停地想起凌萱,导致他坐立难安,干什么都没心思。
打开电脑主机,林涵正准备接着整理这个月的财务报表,就听另外一位下属问:
“林经理,你回来啦?刚刚我去送开会资料,陆董让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然后你不是请假了吗?要么你现在去吧——陆董那会儿的脸色不太好看,指不准有什么急事!”
林涵含笑道谢,起身前往总裁办。
他大致能猜到陆庭轩为什么忽然找他,也懂为什么陆庭轩提及他时脸色难看。
但林涵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要跟陆庭轩道歉的地方。
他帮凌萱,没有妨碍到凌氏的利益,陆庭轩也无权因此责问他。
至于凌萱跟陆庭轩之间有过什么矛盾,他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但根据凌萱说起陆庭轩时那种反感的表情来看,陆庭轩的人品是否正直坦荡,还有待商榷。
故而,林涵也小心防范般,收起往素对陆庭轩的崇拜和尊敬,受凌萱影响,他对陆庭轩的好感,正在逐渐消减。
敲开陆庭轩办公室的大门,听到门内传来陆庭轩声线低沉的应答,林涵这才推门而人。
抬头,陆庭轩停下手边的工作,目光晦涩的平视着对面的林涵。
林涵面色从容,眼神平静,被陆庭轩一直盯着,也没有露出不自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