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烨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了一些,这个女人!一早听说楚清舒将那身衣服送给楚清霁的时候,宁沉烨就恨不得拧断了她的脖子,原本以为楚清霁定然不会穿,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穿着那身衣服来赴宴。此时在看到楚清舒提及楚清霁的衣服,原本并没有多加注意的宁沉烨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原本挂着笑意的俊美脸庞沉下来脸,原来是这样。
宁沉烨身后的弦青一颗心可谓是备受煎熬,此时见他忽然沉下来脸,弦青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层冷汗冒了出来。完了,完了,公子这次变脸色速度超乎寻常,这让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大难临头,连腿都开始发软了。
“二姐姐怎么了?妹妹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楚清霁轻声问道,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楚清舒心中一喜,看来她还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了,谁让她死霸着宁大人不放,又平白占着楚相府嫡女的位置?
原本她还有些顾及,毕竟她上面还压着一个楚清宁,但如今二夫人已经被关进了玷院,扶正无望,楚清宁又因此事根本没有作为嫡女的资格,四夫人身份低贱不足为惧。再加上她的娘亲三夫人执掌大权,只要没有了楚清霁她便是嫡女的最佳人选,若是有了嫡女的身份,她就离嫁入宁大人的学士府又近了一步。
至此,楚清舒心中止不住雀跃,脸上却还保持着惊慌与为难。
“妹妹的衣角上……似乎……不该有这种纹饰。”楚清舒结结巴巴的说道,说完便一脸怯懦的低下了头。
原本因为楚清舒的话盯着楚清霁身上的服饰看的众人,随即盯上了楚清霁的衣角。只见楚清霁如烟如雾的飘逸衣角绣着一圈银丝纹饰,因为隐藏在雪白的布料中,不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
看到众人都盯着楚清霁猛瞧,尤其是看到几个人一脸迷醉的神情后,宁沉烨的脸色一下子阴沉的吓人,手指的骨节处渐渐泛白,他要挖了这些人的眼睛!这是宁沉烨此刻脑中唯一的想法。事实上,他后来也确实这么做了。
“弦青。”宁沉烨的声音带着透骨的寒意,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弦青顿时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完了!弦青脸色发青的想道,还没等他开口应承,宁沉烨接下来懂得话使得弦青不得不产生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去把那些人的眼都给我挖了。”宁沉烨狠声道,墨眸之中一片血色。
“公……公子,属下……属下无能。”弦青的唇颤抖了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说道。公子真是气糊涂了,他要是此刻上去挖了那些人的眼睛,明天便会有四国兵马兵临黎雪城下,这种会成为千古罪人的任务,他真是没有胆子去做,辰王府中的王爷还不活剥了他。
“混蛋!”宁沉烨咬牙骂道,一个眼刀直冲这弦青甩了过去,吓得他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这么没用?爷还要你干什么?去把弦朗叫来。”
“公……公子,弦朗……重伤。”弦青颤抖得更加厉害,但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
“你这个笨蛋,平时没事就不知道补补脑子吗?”其实宁沉烨刚说完就想到了弦朗还在重伤,但看着弦青一脸懦弱无能的样子,宁沉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弦青一眼后,又转头盯着殿中的人看,他要把这些人一个不漏的都记下来,回头一个一个的找他们算账。
平白受了斥责的弦青欲哭无泪,这能怪他吗?为什么每次公子心情不好都让他赶上,他招谁惹谁了?还是他上辈子坏事做多了?
“何种纹饰?”此时殿中的楚清霁看了看自己的衣角再次问道。
“四妹妹不懂事也就算了,可能是姐姐看错了,妹妹还是赶紧将这身衣服换了为好。”楚清舒为难的说道,同时似乎是在暗示楚清霁不要再问了,看上去是为了楚清霁开脱,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事情说得更加耐人寻味。
“为什么?恕妹妹不明白,可否请二姐姐言明?”楚清霁似乎没有听出楚清舒的暗示,再次追问道。
“姐姐看四妹妹衣角的纹饰似乎是……凤纹。”楚清舒嗫嚅的半天,才说出了口,一副被楚清霁追问被迫回答的样子。
楚清舒话音刚落,殿中之人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凤纹,那可是皇后专属的,楚清霁一个丞相府的千金怎能如此逾矩?顿时众人看向楚清霁的眼神带上了探究和惊诧,难道这楚四小姐意图做一国皇后不成?
楚清霁的眼眸中噙满了清冽的冷意,这个人都拢上了已成寒霜,这就是她的二姐姐,辛苦谋划,费尽心机,只为了致她于死地的二姐姐。
要知道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一个人所能使用的一切都要符合其所占据的社会身份,一块砖一片瓦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衣服装饰的规定更是详细到一针一线,一个花纹一个图案。若是有人的衣物住宅上出现了超越他社会身份的标志,便是蓄意谋逆,若是出现了隶属皇室专有的标志性痕迹,便在蓄意谋逆的上面再加一个大不敬之罪,这两条罪名压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楚清舒送给楚清霁的这身衣服上的纹饰,是用专程打造的极其纤细的银线,用了极其特殊的方法镶绣之上,可在衣服的布料之中,难以调整和更改。就连这件衣服本身也是样式奇特,材料上乘,不同寻常。
为了这件衣服的样式和制作,楚清舒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苦心里包含着什么,只有楚清舒自己知道。在得知衣服玄机的那一刻,楚清霁心中的最后一丝隐忍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本就不是软弱之人,也从未想过委曲求全,况且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就是强者生存,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那便奋力成为屠戮的刀俎,也好过被人欺凌时的无能为力。
既然楚清舒已经不在顾及姐妹情谊,她便在没有必要与之纠缠了,当断则断,这是楚清霁一直以来的做事准则。
“霁儿!”楚丞相叫得心惊胆战,今天是怎么了,他的大女儿因徇私舞弊还在被皇帝追究欺君之罪,他的小女儿又因谋逆和大不敬被众人议论纷纷。尽管见惯了各种大场面,楚丞相还是不由有些愣神。
原本跪在地上痛哭的楚清宁也一瞬间忘记了哭泣,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楚清霁,但看到眼底一片阴狠的楚清舒,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了。
“是吗?可是这衣服不是二姐姐送给妹妹的的吗?二姐姐既然知道是凤纹又为何要命人绣上去呢?”没有去看楚丞相煞白的脸色,周围的议论和眼光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楚清霁,她依旧淡然的站着,绝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似笑非笑的问道。
“四妹妹你……你说什么?我何时送了你衣服?还是……这样的衣服。”楚清舒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楚清霁衣角的眼神中充满了惧意。
“哦?二姐姐忘了吗?”演得可真好啊,楚清霁水眸轻眯了一下,继续问道。
“四妹妹,你怎么能……”楚清舒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忽然知道了楚清霁的意思,而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忽然楚清舒转向高位上正盯着楚清霁出神的祈天国主哭喊道:“皇上,臣女冤枉,臣女四妹妹此事臣女毫不知情,可四妹妹竟说这衣服是臣女送的,臣女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四妹妹身上的纹饰有些不对,谁知却得罪了四妹妹,竟让她如此不顾姐妹之情,将这大不敬之罪按到臣女的头上。”
楚清舒哭的痛心疾首,言语之间似乎在说,楚清霁因为纹样之事败露,为了脱罪而将罪名推到了她的身上。
“皇上,爹爹是忠良之臣,臣女既然出身相府自然不能辱没了爹爹的威名,臣女没有做过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就算这人是臣女的亲妹妹,臣女也绝不会为了她砸了楚相府的多年来筑起的清誉。”楚清舒一抹眼泪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义正严词的说道。
“四妹妹,姐姐没想到你居然这般不通事理,做错了事却要将罪名推别人身上,你可对得起爹爹多年来的教导?还不快跪下求皇上开恩!”楚清舒转向楚清霁一脸严厉的斥责道。
此时楚清舒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楚清霁至始至终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此事进行的如此顺利。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这件衣服的,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会这种刺绣的绣娘,只为了在此给楚清霁致命一击,今天她不是死就是被祈天国主收入后宫,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再也没有机会去纠缠宁大人了。
想到这里,楚清舒心中一阵狂喜,只要没有了楚清霁,她一定能让宁大人钟情于她,楚清舒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亮光,随即快速的隐没下去。
此时的殿中又是一片议论之声。
“哈哈哈……这祈天国的宫筵真是有趣啊,竟然连堂堂丞相千金都要亲自上演一段自说自演的戏码,楚二小姐可真是演的逼真,精彩绝伦啊!”忽然殿中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回望去,坐在黎雪位置上宁沉烨一手执杯正笑得开怀,原本颠倒众生的俊美容颜更是以此平添了几分邪魅之色,看起来更加摄人心魄,只是说出的话却显得狂妄之极。
原本正暗自得意等着楚清霁被治罪的楚清舒,听到这话顿时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随即便不可遏止的涌出一阵愤恨,没想到宁沉烨竟然将她当作当堂戏耍的滑稽小丑,这样毫无顾忌的嘲笑她。
“宁大人说笑了,楚二小姐不过是借着小妹在为长姐求情而已,宁大人看不出来吗?”苏君墨温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看得众人顿时感到心中刮过了一阵暖风,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在楚清舒的主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