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蕙兰笑着说:“臣妾多谢陛下洪恩,臣妾倒当真是沾了蓁儿的福气了。”
“姊姊你若再胡说,我便罚你替我画眉!”
刘彻闻言,起身走过来,拿起螺子黛看了看,道:“举案齐眉,朕便效仿夫差为西施画眉,替蓁儿画一次。”
“陛下此言差矣。臣妾就算是西施之貌,陛下也绝不是夫差。何况女子心中最美的容貌并非是西施那般,而是要看夫君喜欢什么,心上人喜欢,那便是最美。这可不是陛下说错了话?”李蓁笑着闭上眼,嘴角却仍在笑。
“当真是嘴刁,朕也说你不过!”
吴蕙兰静静看着,心中羡慕、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一旁守着的女官们也都含笑看着。点翠和忍冬自然是欢喜,尹琼华极其羡慕,陛下英姿勃发让人倾慕不已,对李蓁这般宠爱,世间任何女子都梦着这般郎君。
待刘彻画好,李蓁照了照,满意地赞道:“陛下竟是头一次为人画眉么?这样厉害!我瞧着姊姊的眉淡了,快替姊姊也画一个罢!”
刘彻道:“朕过去替前皇后画过。”
李蓁入宫晚,却也知道前皇后陈阿娇的故事,见刘彻有些不快,便故作不知事,道:“陛下若非为了蓁儿也不会伤怀,蓁儿不如替陛下绣个荷包以作赔罪?”
刘彻果真释怀,道:“见者有份,兰儿便也绣一个来,朕挑了好看的那一个戴。”
“那臣妾不绣了。”李蓁嘟嘴撒娇,“姊姊的绣工虽比不得皇后娘娘,可比起臣妾是绰绰有余的。”
“矫情的小东西,你又如何知道朕心中的好坏?”刘彻拉着李蓁站起来,环住李蓁的腰肢,见李蓁唇红齿白、肌如白雪,不禁情动。
李蓁脸一红,嘟哝:“姊姊和女官们还在呢!”
刘彻凑近了些,笑说:“朕看不见她们。”
“陛下不是说要江山不要美人的么?”李蓁半嗔嘟哝。
“全当朕就此转了性。”
两人正呢喃时,椒房殿领头宦官王寿匆匆进来,在屏风外道:“奴才拜见陛下,陛下万安。拜见李夫人、兰良娣。陛下,皇后娘娘命奴才来请陛下过去。”
刘彻有些恼,道:“何事这样急?”
“这……”王寿犹豫。
“说!”刘彻喝道。
“披香殿的李良娣小产了。”
刘彻与李蓁、吴惠兰赶至披香殿时,殿内跪满了人,只看见卫皇后坐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满脸愁容。
待她看见刘彻,急急起身行礼,刘彻却不耐烦地说;“如何会小产?孩子可保住了?”
卫子夫叹气,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跪着的清贵人,“陛下还是亲自问清贵人罢。”
李良娣的孩子竟然未保住!她已有六月的身孕,看来此次小产定伤她的元气。
“究竟怎么一回事?”刘彻大怒。
李蓁忙道:“陛下息怒,陛下如若气坏了身子,又如何主持公道呢?”
清贵人连连摇头说:“臣妾从未想过加害于李良娣,臣妾不知为何臣妾亲手做的燕窝粥中为何会有藏红花!”
王丰荣朝太医令道:“你说与陛下。”
太医令跪着上前,说道:“陛下,那燕窝粥之中却含有少量藏红花。因李良娣胎象平稳,本该无事,但却化开了血,微臣无能未能保住龙脉。”
藏红花!
李蓁不太懂,却也知道这味药可做香料,却也是和当门子一样,是打胎的良药。
吴蕙兰疑惑,看了一眼李蓁,问太医,“既说胎象平稳,何以会小产?”
“回兰良娣,微臣不知。”
刘彻怒道:“废物!一群废物!”复指着清贵人道,“物证确凿,你还敢说不是你加害了李良娣?”
李蓁觉得事有蹊跷,上前劝道,“陛下细细想想,若真是清贵人下药,她怎会做的如此明显?难道还不怕陛下追究么?”
吴蕙兰也说:“陛下,何况那清贵人与李良娣一贯交好,想来更不至下药害了李良娣。”
刘彻听了也觉得有理,朝殿内吩咐,“李良娣可醒了?”
王丰荣道:“陛下,臣妾方才与皇后娘娘已问过李良娣。她说此事确实是清贵人下的手,只因贞贵人一死是清贵人所为,奈何李良娣与清贵人交好方才知晓。可清贵人威胁李良娣不许说出半字,否则便要害了她的性命!可李良娣终究受不了良心谴责,便想告知皇后娘娘,谁知清贵人便拿了这加了藏红花的燕窝粥来要害李良娣腹中的皇子!”
“什么?”刘彻大惊。
吴蕙兰见王丰荣将罪责全怪在了清贵人头上,急急要说出真相,却被李蓁拦住。
眼下,清贵人已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王丰荣这招弃车保帅实在漂亮!李蓁不得不佩服,可也奇怪,为何李良娣肯助王丰荣?又或是……李良娣根本不知?也不过是王丰荣手中的棋子?
清贵人哭喊:“臣妾绝没有!臣妾绝没有加害李良娣!陛下明察!陛下明察啊!”哭罢指着王丰荣道,“是她!陛下,是她杀了贞贵人!与臣妾无关!与臣妾无关!”
刘彻见证据确凿,极其厌恶清贵人,哪里还肯听清贵人说话,道:“此等毒妇,当真是枉费了朕的恩宠!拖走,送到永巷杖毙!”
清贵人爬过来抓住刘彻的衣摆,连连求饶,口中断断续续将王丰荣如何害死贞儿的事说出,可刘彻根本不听,一脚踢开清贵人。
王福上前压住清贵人,奈何清贵人仍旧不肯罢休,突然起身欲抓王丰荣。王禄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打晕了清贵人,此事方止。
李良娣失了孩子,身子也大损,日日居于披香殿休养。而清贵人则被杖毙于永巷。贞贵人自缢一事也终得到了结。
但李蓁知道,真正的凶手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依旧逍遥法外。
事发后的第三日,披香殿走水。
李良娣也随着她失去的孩子被淹没在了大火之中。
刘彻短短几日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两个妃嫔,一时间极其伤感,日日独自在温室殿批改奏章,并未再招幸任何妃嫔。
刘彻一直避众人不见到冬日。当李蓁再次在昭阳殿见到刘彻时,他清瘦不少。
刘彻是天未亮时来的,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出现在屏风旁,默默看着李蓁。
李蓁看到他眼中的愁苦,上前去抱住了刘彻,低声道:“夫君,蓁儿还在。”
刘彻却很悲伤地吐出几个字,“朕方才命人杖毙了韩氏。”
李蓁惊讶,本以为刘彻还悲伤于丧子之痛,不想他今日又杖毙了韩采女?那个与李蓁仅是点头之交的采女,又犯下了何等大错?以至于刘彻近来鲜少踏足后宫,竟也这般严厉处置了她?
李蓁道:“陛下不要再想了。”
“朕……她竟与淮南王私通。”
李蓁大惊,浑身一颤,吞吞吐吐道:“臣妾久居与昭阳殿,竟未听到此事,陛下是如何得知?”
刘彻猛地松开李蓁,眼神发狠,道:“得知?淮南王昨夜送来加急书信,朕本以为是与战事有关,谁知他要朕将韩采女赏赐于他!平民百姓家中妾侍尚且不会赠人,朕一国之君,岂能容他!”
淮南王竟大胆如此!
韩采女竟这般不堪?藩王一向是帝王的肉中刺,她竟明知故犯,让刘彻颜面扫地,也难怪刘彻容不下她。
李蓁记得,她是个清淡的女子,何以会这样糊涂?进宫后便就是枯坐一生,也只能伺候一个男人,那个人只能是陛下。清冷的日子不好过,她耐不住寂寞便赔进了命去,值得么?
不得宠的总盼着得宠,焉知众矢之的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李蓁苦笑,稍稍平静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陛下既然杖毙了韩采女,何以还如此伤怀?”
刘彻绝不是为韩氏伤心,李蓁很清楚。
果然,刘彻道:“朕记得幼时看书,看到文帝凭借着在代国的练兵,最终败了吕后,坐上了龙椅。朕以史明鉴,不愿步上惠帝后尘,再三提防藩王,可淮南王实在令朕心烦,让朕忍无可忍、防不胜防!今日他能抢走朕枕边的人,他日他就会觊觎更多的东西!”
李蓁明了,道:“陛下记得文帝的典故,不知可记得梁王?”
刘彻怎会忘记。
李蓁道:“当初窦太后欲立梁王为储,声势浩大,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也是陛下么?且不说淮南王与文帝大不相同,陛下又怎么会是惠帝呢?”
刘彻听完,稍稍心安,却依旧蹙着眉。
“臣妾见不得陛下蹙眉,臣妾便献丑替陛下出一计可好?”
刘彻点头,“说来。”
“淮南王与兰姊姊是亲戚,陛下自是信得过兰姊姊的,即便不信,陛下当信得过臣妾。兰姊姊伺候陛下从未怠慢,陛下不如加封了兰姊姊,暂且缓和与淮南王的关系,同时瓦解淮南王与衡山王的联盟,待淮南王真有造反意图之时,早已被陛下瓦解,不攻自破了。”
“兰儿加封一事势在必行,朕正有此意,依你所见,封为什么?”
“蓁儿与兰姊姊交好,若是一味问蓁儿,只怕陛下疑心,陛下自行决断便是。”
“也好,免得牵连了你。”刘彻想了想,又说,“若如你所说,分化两王,朕又该找谁去替朕做此事呢?”
“蓁儿心中有两个人选却不知陛下信得过哪一个?”
“噢?”
“其一,李广将军之子李三公子李敢。如卫青大将军与冠军侯等人,不养门客,此事便无法办妥,想来朝中只怕唯有李三公子相配。”
刘彻问:“其二?”
“其二……便是蓁儿的兄长李广利。”李蓁道,“他一贯性子散漫,受陛下恩惠前去太学,却也未专心于社稷,只是玩乐。但臣妾知晓,他交友的本事不低,想来此事交给臣妾兄长去做,再好不过。”
李蓁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