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好眼力。”祥贵妃起身。
卫子夫笑:“这苏绣唯有穿在祥贵妃身上方显尊荣,本宫那里还有一些,不若一并赐给贵妃罢。”
“那臣妾便不与皇后娘娘推脱了,谢娘娘赏赐。”
“陛下到——”
卫子夫看向端门,只见刘彻的马车进入,不大会儿便来到了眼前。
“丞相臣庄青翟率众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随着年迈的庄丞相一起跪下。
卫子夫便也行礼,道:“臣妾率后宫众妃嫔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从马车内出来,下了马车却转身去扶李蓁,李蓁一直忐忑不安,多年后再一次踏入未央宫,心中滋味难述。
两人下了马车,刘彻道:“可。”
众人起身。
刘彻伸手握住李蓁的手,指着四周道:“珍儿,这便是朕的未央宫了。”说罢朝李蓁一笑,“将来也是你的。”
卫子夫等人见到李蓁,虽早有所耳闻,但还是吓了一跳,这样像。祥贵妃吓得瞪着眼睛,尹婕妤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李蓁绾了凌云髻,只戴了一件头饰,但卫子夫等在宫中多年的人一眼认出是那吉庆有余流苏!
那饰物与针梃连接的流苏顶端是一金累丝的金戟,戟上挑著一个下垂的金累丝的磐,磐的两端义各下垂一珠串,一串为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华盖,下坠著红宝石坠角。
这吉庆有余流苏是当年陛下登基时赐给前陈皇后的饰品。
看来赵婕妤不但相貌与李蓁相仿,恩宠也是不减。
卫子夫还算冷静,上前道:“想必这便是赵婕妤了罢。果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恭喜陛下。”
刘彻爽朗大笑,说道:“皇后可将宫殿安排好了?”
“臣妾不知陛下的意思,故而不敢擅自为赵婕妤安排。”
贤妃见此人根本就是李蓁,酸溜溜道:“赵婕妤这般像李夫人,本宫倒是略有些惊讶了。”
李蓁看向她,微微一笑,“这位娘娘想必就是贤妃罢。臣妾听陛下说了,贤妃娘娘虽膝下无子,但却性子温婉可人如同妙龄少女,臣妾一见,果真如此。”
此言不但直击贤妃无子的痛处,且还讽刺贤妃年长。
贤妃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却偏偏李蓁话语全是夸赞之词,她发作不得,便只能忍气吞声的赔笑。
李蓁又看向卫子夫,恭敬的行礼道:“臣妾久闻皇后娘娘美名,今日一见果真令人折服,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子夫道:“往后便是一宫姊妹,无须多礼。”又朝刘彻道,“依陛下之见,赵婕妤住在哪一殿呢?”
刘彻沉思。
许氏美人插话说:“陛下,臣妾虽未见过李夫人,但既然赵婕妤这般相像,不若赵婕妤就住那昭阳殿可好?”
“糊涂!”刘彻暴怒。
众人吓得齐齐跪下,整个端门都安静了。
卫子夫道:“陛下息怒,许美人入宫时日尚短,不知陛下下令任何人不许进入昭阳殿一事,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陛下恕罪。”说罢朝许美人道,“还不快请罪!”
许美人吓得没了魂,连连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李蓁垂着头不语。
刘彻为何不许人进入昭阳殿?难道是还在记恨自己?又或是别的缘由?
刘彻没了心情,冷冷说:“就暂且住在承光殿罢,尹婕妤性子温婉,与赵婕妤也好做伴。”说罢拂袖往宣室殿而去。
“臣妾领旨。”众人道。
待刘彻离去,卫子夫虚扶李蓁起身,道:“赵婕妤初到宫中,本宫便替你安排几个女官宦官暂且伺候着,若是日后不妥再做调整。”
烟箬突然说:“皇后娘娘,此次随着陛下前去的女官踏风、宦官于安这几日一直伺候着赵婕妤,不若就派他们罢,也不麻烦。”
卫子夫想了想说,“也好。”顿了顿说,“踏风是宫里的老人了,赵婕妤有不懂的地方都可问她。”
“臣妾谢娘娘恩典。”李蓁道。
卫子夫又吩咐了一些事宜,这才离去。
她一走,祥贵妃上前来,笑盈盈道:“赵婕妤,本宫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的确是像极了李夫人,只是右眼下的一颗红痣多余了。”
“臣妾无福,不敢与故去的李夫人相比。”李蓁摸了摸那红痣。
为了不惹人怀疑,自己用烧红的炭点了这一颗红痣,掩盖自己的过去,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你是谁。
“本宫听闻赵婕妤是奇女子,遇见陛下之前双拳紧握,待陛下握住后便舒展开来,里头握着一枚玉兰花玉佩?”祥贵妃显然不肯轻易放过李蓁。
李蓁道:“回贵妃娘娘,大致如此。”
“玉兰花?好花啊!本宫记得,故去的大司马生前甚是喜欢玉兰花。”
李蓁一颤,心知祥贵妃果然谨慎,只怕是怀疑自己所以有意拿霍去病来刺激自己。便笑着问:“臣妾愚钝,初入宫来,不知故去的大司马是哪一位大人?”
祥贵妃微微一怔,万万没想到李蓁这样平静如水。
难道世间真的有这样相像的人?又恰好遇上了陛下?
尹婕妤提醒道:“就是景桓侯。”
李蓁看向尹婕妤,长长的哦了一声,笑说:“原来是景桓侯霍去病,臣妾此番入宫正是他兄弟霍光相迎,有幸与他同喜欢玉兰花,不甚荣幸。”
祥贵妃见状,不愿再逗留,随意糊弄了几句便离去了。她一走,贤妃和尹琼华便也跟着走了。
李蓁待许美人离去后方才露出悲伤的神色,漠然站在原地出神。
去病,我回来了。你可会怪我?
过去,想你时你不在眼前;美景处你不在身侧,如今,有你在心中,想来也温暖。我再不会无人可想,孤身一人了。
邢兴儿上前,“赵婕妤果真不俗,一来便给四妃中的两妃都吃了闷气。”
李蓁惨淡一笑,道:“臣妾听闻邢昭仪昔日唱歌甚好,不知何时得以亲耳一听?”
邢兴儿一怔,自己已多年未唱歌,新入宫的许美人尚且不知此事,这位赵婕妤如何会得知?
李蓁道:“臣妾既然巧合与李夫人相像,便替李夫人谢过邢昭仪昔日照拂。”说罢施施然行了一礼。
邢兴儿性子孤傲冷静,听了此话也难免一惊,看向烟箬。
烟箬点了一下头说:“想来邢昭仪也是重情之人。”
邢兴儿恍悟,难以置信看着李蓁,半晌才道:“你竟然……”片刻又敛去了神色,笑说,“好。没想到……既然如此,本宫便祝你早日得偿所愿。”说罢离去。
烟箬也不多留,看了一眼李蓁,笑了笑便紧随着走了。
李蓁立即转身,“踏风,去长年殿。”踏风立刻上前搀扶着,一行人往德妃的长年殿而去。
夏日炎热酷暑,未央宫如同被烤的火烫的青石,四处都散发着热气。
李蓁一贯怕热,踏风往日到了夏日都随身带着牛骨扇,这些年李蓁虽不在宫中,可踏风依旧带着。
踏风拿出牛骨扇替李蓁轻扇。
李蓁见到旧物,心中感怀,看着牛骨扇说:“这么些年,本该物是人非,不想人还在,物也依旧。”
“奴婢从未敢忘记主子。”踏风含泪。
于安道:“奴才和踏风姑姑是知晓的,主子并未……故而我们不敢忘记主子,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主子,盼着主子好。”
李蓁点点头,“你们的好,本宫都记在心里。放心,如今本宫早已不是当年的人。踏风,故人可都安好?”
踏风忙道:“都好。德妃娘娘还是如往年一般吃斋念佛,只是……只是,齐怀王去年薨了。那阵子德妃娘娘病了好些时日,精神也不大好,好在兰主子和玉主子命人照拂着,倒也撑过去了。”
李蓁稍显惊讶,“闳儿他……”顿了顿,便说,“齐怀王的死可有蹊跷?”
“齐怀王在封地,奴才打听了,可也打听不到什么。”于安答。
李蓁点点头。
踏风又道,“兰主子产下了阳石公主,可……”
“兰姊姊的事本宫已知晓,今次回来,头一件事便是将她救出来。”
于安道:“兰主子若是得知主子还活着,只怕要欢喜的晕过去!”
李蓁微笑,许久才又问:“那昌邑王呢?”
踏风提醒道:“主子,如今你是赵婕妤,与……昌邑王无半点关系,主子还需谨慎些,否则反倒害了昌邑王。昌邑王这些年都好,忍冬和长顺伺候的极好,只是昌邑王身子不若从前健朗了。”
李蓁松了口气,道:“好就好,好就好。”顿了顿,李蓁朝于安低声道,“于安,你明日出宫去,要二哥给昌邑送些上好的补药去。不要说是本宫送的。”
于安笑着说:“主子,都尉大人这些年对昌邑王极其照顾,逢年过节都给送些东西去。但主子也知道,结党营私的话头可不能给人落下了,所以都尉大人也都避嫌,想了法子的找人送去。”
李蓁闻言,眼眶一湿,“这些年……最辛苦的就是二哥……你再给大哥、二哥都送些东西去,捡最好的。”
于安颔首:“主子放心,奴才晓得。”
说话的这会儿已经到了长年殿门前,李蓁仰头看匾额——长年殿。
德妃,昔日我将刘闳托付于你,昔日我向你问津求佛,如今故人再相见,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心事了。
于安上前敲门,不大会儿门便开了。首先映入李蓁眼帘的便是德妃手中的翡翠佛珠。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至。
德妃见到李蓁先是一愣,继而微微笑着道:“原来是贵人来了。”
“拜见德妃娘娘,臣妾赵氏有礼。”
德妃祥和的微笑,扶起李蓁,手紧紧捏住李蓁的手肘,道:“赵婕妤?可好?”
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