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晴都不知道他脸色如何,更看不清他的眸子。灯光太暗了,哪怕桌上的烛光还飘荡着,也只是照亮了他的侧脸。
楚晴冲经理点了点头,便坐在了苏泽修的对面。
借着烛光,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沉默。
死寂。
周围再多的低笑声都无法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直到侍者上菜,他才开口解释,“我帮你点了。”
“嗯。”
楚晴看了一眼自己的餐食,的确是她会点的。
有了餐食,一桌只剩下刀叉碰撞的丁点儿声音。
楚晴觉得有些压抑,还是率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去的杭州?”
“第二天。”
她当然知道他所指的第二天是哪一天。
又是沉默。
她无法问出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样的话,如果是她自己,她肯定也不会告诉他,选择自己一个人远行。
许久,两人在压抑的气氛下吃着牛排,楚晴都觉得自己这一顿饭可能难以消化了,苏泽修突然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晴晴。”
“嗯?”
苏泽修突然停下了刀叉,转而深深地望着她,“你爱我吗?”
“……”猝不及防,楚晴微怔。
盯着他的眸子微动,烛光下闪着微光,却是不可思议和不知所措。
“回答我。”苏泽修笃言。
“爱。”很爱。
“为什么吃避孕药。”苏泽修问。
楚晴默,她想以一个蹩足的理由来打发他,可是,却说不出口。
苏泽修紧紧地盯着她,“晴晴,你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是骗我的也好……”
“我……”楚晴犹豫了好久,苏泽修都快等到绝望了,他渴望的眸子只能看到她头顶浓密的发,却看不到她的表情。
晴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最近事情太多了,如果突然有了孩子的话,所有的事情不可能一下子推掉,所以……才想过段时间,等我结束了手里的项目再……又不想让你乱想……”
话还没说完,抬头却发现,苏泽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座位旁,猛地被他拉起来拽入怀中。
“我相信你,那我们过段时间再要孩子。”
他抱着她,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楚晴也傻傻地任由他抱着,眼底却酸涩得难受。
苏泽修,你明知道我是在骗你,为什么要相信?
可是……我竟然舍不得推开。
我们一直这么自欺欺人,可谎言总有被揭开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你又该如何呢?
她想美好地结束这段感情,给他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回忆,可是,她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不仅没有给他幸福,还带给他痛苦。
眼泪放肆在眼角,肩头忍不住轻颤,一双手却控制住了她。
苏泽修黑眸深邃,盯着她,是……兴奋吗?还有……小心翼翼?
“晴晴,我们结婚吧。”这一声,很坚定。
楚晴愣住了,瞪大了双眸,傻傻地看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再重复一遍,依旧是坚定。
楚晴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一切的话语都如鲠在喉,嗓子轻颤着,酸涩得发疼。
来不及回答,却看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方盒。
单膝下跪,打开……
一枚漂亮的粉钻。
“晴晴,我以前伤害过你,你也不计前嫌地接受我,所以……”苏泽修低头,看向那枚粉钻。
他的意思,她懂。
她原谅过他,所以他也原谅她。
“这枚钻戒,我买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今天,我不想再等了。”
“晴晴,嫁给我。好不好?”
耳边都是起哄的声音。
餐厅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一瞬间被他们两人吸引,也顾不上吃饭了,站起身来,一个又一个欢呼声都在喊着“嫁给他”。
可是,泽修,我不能再骗你了。
我骗过你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我骗不下去了……
“泽修……”楚晴紧咬着唇,倔强地抬头,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对不起……”
声音未落,她已然扒开人群冲了出去。
那一句没有说完的,是“对不起,我爱你”。
苏泽修愣住了,没想到她会拒绝,还逃避了。那不是他认识的楚晴,楚晴是不会那么容易逃避的人。
他猛地起身,双拳攥紧,“楚晴!”
楚晴的身影顿住。
他……叫她什么?
“你今天走出这个门,那我们就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苏泽修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确定……要走吗?”
他怎么舍得她走?
可是,他竟然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留住她。
心脏像是被握在一个恶魔的手中,他不断地加大力道,像是要让她窒息。她只能张大嘴巴用力地呼吸,眼泪沾满了脸颊,视线一片模糊。
她还是迈开了腿……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泽修,来生,但愿你不要再爱上我这样的人。
要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门当户对的人。
泽修,要幸福啊……
低着头,眼泪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板上,绽开了花。
小方盒被苏泽修拽在手里,脸色沉得难看。他突然出手……
“砰!”
小方盒笔直地砸向桌上的酒杯,玻璃杯碎了一地。他迈开了步子,沉着脸走出饭店的大门,朝与楚晴相反的方向走去。
楚晴,你够狠!
他放下了姿态,甚至选择自我蒙蔽,终究连她的人,都得不到……
两抹身影,曾相互依偎,曾相视而笑,如今形同陌路。
越走,越远……
……
苏泽修回了公司,陈助理正在整理文件。见他立马起身,苏总。”
“有事?”
陈助理看了一眼桌上的便签纸,说道,“法国那边有一份资料寄过来,但是好像寄到了您家里。”
“什么时候要?”苏泽修问,还抬手捏了捏鼻梁。
陈助理说,“下午有一个会议可能会需要。”
“嗯,我回去取。”
“苏总……”其实他可以帮忙回去取的。
只是苏泽修眉峰满是离愁,也来不及阻止,他已经钻进了电梯里。
Boss中午不是去见楚小姐了吗?怎么阴沉着脸回来?难不成……两人吵架了?好像他突然决定去杭州出差也很微妙……
苏泽修驱车回家,都快开到门口了才想起,完全可以派一个秘书回来拿。
算了,一个星期了,也该回家一趟了。
打开门,苏母正在看杂志。
看到苏泽修,她立刻放下了杂志站起身来,眼底掩不住惊喜,“泽修,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
“回来拿文件。”
苏泽修解释,“今天是不是有一份法国来的邮件寄来?”
“法国……”苏母回想了一下,“哦,有。在书房呢,我去给你拿啊。”
“嗯。”
苏泽修没有拒绝,他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干脆就在客厅等着。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近一个星期出差加上大量喝酒,又经历了中午的事情,疲倦瞬间涌上来,感觉身体像是要散架了。
楚晴……
她拒绝了他的求婚。
哪怕他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那个说不通的理由,她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
他想不通。
既然她说了爱他,为什么又不愿意嫁给他?若是以前,他还能理解,因为苏母不同意,所以她潇洒地走,可现在呢?
女人的心,他总是琢磨不透。
“泽修,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苏母拿了一个EMS字样信件封递给苏泽修。
他看了一下地址,是从法国那边寄过来的。
“嗯,我先回公司了。”苏泽修淡淡地说。
“等等。”苏母叫住了他。
从他进门开始,苏母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太对,眉头总是皱着,不知道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妈,还有事?”
“你今天怎么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了?”
“没有。”苏泽修否认。
如此,苏母更是不放心了,连说,“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公司有事你也可以跟你爸商量啊。实在不行,你就丢给你爸也行。”
苏泽修原本志向就不在公司,强迫他接受公司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妈,公司没事,放心吧。”
她的嘘寒问暖总是无形中给了他压力,总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管理公司的这块料。
如今,他在集团已经得心应手,之前也只是无法全身心地投入。
虽然自己在这方面才能不及傅司臣和陆君浩,但他也很有自己的手段,不然,苏氏也度不过这一次的难关。
“那……”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苏母想问,自己心中却猜出了大概。除了公司,那就是楚晴了,现在还有什么其他能让他乱了阵脚的呢?
她没有问出口,苏泽修也没有给她问出口的机会,匆匆说了一句“我回公司了”就出了门。
“泽修,晚上回来吃饭啊!你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了……”
“知道了。”
苏母回神,又有几分愁。
这个楚晴,明明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给她三个月时间,要给泽修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现在呢?
她只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开心。
她什么都给不了泽修,除了有一身逗他开心的本事,但是现在都只会惹他生气了,那还有什么用?
苏母看了看墙上的日历,虽然还没有到三个月,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算是奢侈了。
楚晴也该满足了。
她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可等了许久才等到电话接通。
“伯母……”楚晴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慌,不知道苏母这个电话又是什么目的,犹豫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接了。
许是她的声音有些软,不似平时那么有气势,苏母的气势却突然上来了,“楚小姐,还玩儿上大牌了?等那么久才接我电话。”
“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再回答,已是不卑不亢。
她不欠苏母的,自然不会甘愿在她的话下受辱,只要对她有基本的尊重和礼貌已经足够了。
苏母闷气,“明天出来见一面吧。”
晚上苏泽修会回来吃饭,她必须在家。
电话那头的楚晴顿了一下,语气稍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