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湛看着面色苍白，双眼瞪着里面却一片死气的母亲，泪水划过脸颊，紧接着就是扑天而来的对庆盛帝的恨意。一个恶毒的想法从他的心中滋生。
他擦了擦脸，冷静地吩咐嬷嬷将男婴洗干净，用布包好。然后不顾嬷嬷的呼唤，抱着那个孩子直接冲了出去，外面，电闪雷鸣。
不一会儿，程汐湛回来了，他怀里仍旧抱着一个孩子，他的脸上却面无表情。
嬷嬷手脚颤抖地将孩子接过来放在床上，打开一看，孩子已经死了，是被活活捂死的，她吓得摊在了地上。
“嬷嬷不要担心，这个孩子不是母亲所生的。”程汐湛看着她道。
不是樱穆所生？那，那这个孩子只能是楚昭仪的孩子！嬷嬷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嬷嬷你记住，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要是你说出去了，后果自己想。”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嬷嬷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孩子，仿佛在一夜中长大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但是一想到刚才程汐湛问她的话，她忙点了点头。
程汐湛看了眼已经死了的樱穆，他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抬起手，轻轻地敷上樱穆的眼睛，在他的手心里，樱穆闭上了眼睛。程汐湛看着她，然后对着旁边的嬷嬷道：“嬷嬷，现在你去找父皇，快去！”
“是，是。”嬷嬷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程汐湛看着嬷嬷走远的身影，他整个身体松了下来，他的手有点抖，那个孩子被他用小被子捂住口鼻，从一开始的皱着眉头直至没有了生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勇气这么大。那个出生才不过三天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世界，就这样死在了他的手中。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出身在这个时候。”程汐湛看着床上了无生机的小婴儿，他伸出手来，将床上的血往小婴儿的脸上还有身上涂抹了些。索性这个孩子和他弟弟的日期只差一天，应该可以蒙混过关。明早，那边的奶娘和楚昭仪也不会发现。
“娘，湛儿保住了弟弟呢，是不是很厉害？”程汐湛喃喃自语，弟弟，不，现在应该是程汐景了。
想到弟弟熟睡的那张脸，程汐湛决定自己一定要护住他的周全，不惜任何代价。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拍打着窗户，程汐湛心里的恨意却没有被雨水冲刷，他幼小的心灵中，对庆盛帝仇恨的种子已经发了芽。
“娘，娘，湛儿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程汐湛说完后又低着头握住了樱穆的手。那双手，早已经冰冷，上面还混合着汗液和血水。程汐湛的手也沾上了些，但是他完全不在意，将手握住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突然，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越来越大，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泪水一滴滴从下巴流了下来，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握住樱穆的手，整个人跪了下来。
等庆盛帝带着人来时，就看到寂静的屋子里，程汐湛趴下樱穆的床边哭的让人心里压抑。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转而他走过去扶起了程汐湛，将他搂在怀里，“湛儿乖，不哭，不哭了。”
程汐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抽噎着对他道：“娘，娘她……”
“湛儿，是父皇不好，父皇的错。”看到了死在床上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庆盛帝的心里产生了浓浓的愧疚，樱穆活着时那张如花般娇美的脸，现在却再也看不到了。他走到床前，垂下了眼睛，过后他声音沉重道：“杜如海，吩咐下去，樱贵人的葬礼，办的厚重点。”
“奴才遵旨。”
“从那一年后，阿湛就被封为了太子。也许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因素，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程汐景喝了口茶，没有看程君墨和花掩泪的脸色，自嘲道。
“等我到八岁的时候，阿湛已经变成了众人眼中懦弱的形象了。但是我知道他会偷偷跑出来看我，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苦楚。”
八岁的程汐景不同于程汐湛，因为母妃的地位还可以，所以他也不会受多大刁难，日子过得很好。一些世子，还有程汐灵以及比他小的皇子都会和他一起玩耍，这个时候程汐湛绝对是不会出现的。只有在夜里活着没有人的午后，他才会出现，也不来主动陪他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开始对程汐湛是充满厌恶的，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人每次来都会带点吃的东西，还会帮他做功课，太傅为难他的时候他也会替他讲话，虽然他全程都是低着头的。
这样下来，他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等他有一次鼓起勇气和程汐湛说话时，那人很高兴，却让他以后不要让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玩，人多的时候离他远一点。尽管疑惑，但是程汐景还是答应了。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保护他。有一年冬天，他不小心被程汐灵推到了花园结冰的湖水里，在一群小孩不知所措的时候，程汐湛想都不想就直接跳下去将他救了起来。但是事后他才知道程汐湛发了高烧，差点死掉了，也是那次后，他就留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个子也没有同年人高。
“阿湛对我来说很重要，世子，汐景只求你帮帮他，你要的条件我一定能办到。”程汐景想到了过去，又想着眼下程汐湛还在大理寺受罪，心里难受的很。
“既然我说了会帮忙就表示我站在你们这边。你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年轻人要学会在算计别人之前想好自己的麻烦有没有解决。”程君墨道，程汐景不是个笨蛋，自然知道程君墨还在气着之前他写信的那件事，他无奈地低下了头。
看他面有愧色，程君墨也不多说了。毕竟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他在心里暗暗夸赞自己。
“你回去就想办法传消息给程汐湛让他适当地装一下疯什么之类的，总之要让他拖住，估计程汐灵等人会在这期间下手以绝后患。”程君墨顿了顿，接着看向了花掩泪，问道：“小花，上次那个容将军对你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让程汐景和花掩泪都愣住了。特别是花掩泪，他上一秒还沉浸在这对皇室兄弟的心酸过去，这一秒就被问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呆了呆还是老实回答道：“他上次对我许诺要接我回去，只是我没有答应。”许是想到了容云飞一脸痴迷地看着他的样子，花掩泪感到一阵恶寒。
“哦？没想到他这么配合。程君墨感到好笑，要是容太尉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是这幅样子不知道胡子会被气掉几根？
“这样，我明天就将这容云飞引来，想个法子让他成功将小花接回去，到时候，小花你就将调令牌偷到手。明白吗？”
“明白。”花掩泪点了点头。
“等等，要是他被抓住了不就回不来了？”程汐景看花掩泪这样小，有些于心不忍。没想到他这句话一出口，就收到了两个人的嘲笑。
“我自会让人保护他的。”程君墨收住了笑容，心里却在想看不出来这程汐景还挺心软？
但在花掩泪看来这个人却是个懦弱的家伙，他们都在帮他，他反而犹豫了。
程汐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现在很担心程汐湛，尤其是听程君墨这么一说。虽然他早已经买通了一些人，但是不能保证程汐灵不会像他一样。
程君墨笑了笑，只要偷到了调军令，还怕没有军队吗？程汐湛私底下招了不少人，再加上太尉手里的，和容云飞手里的，虽说不至于力压皇家军队，但是拖延时间，保证后路确是足够了。
接下来，只要让庆盛帝出现“变数”就够了。至于方法吗？程君墨犹豫了，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太多了，他想玩的痛快又没有后顾之忧。用什么法子呢？他眸子放空，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子。旁边的两个人很自觉地没有打扰他，等程君墨回过头来好奇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程汐景和花掩泪：“……”那我们应该在哪里？！
“快点行动起来，程汐景你不去想办法通信难道要和我一起回去吃饭吗？”程君墨猛地一喝，吓得程汐景站起来就往外跑，连拜别的礼仪都忘记了。
看着程汐景落荒而逃的身影，程君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呦，这个孩子可太逗了，哈哈，不行，我笑一会儿。”
花掩泪淡定地看着他形象全无地趴下桌子上，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喝着茶。
“哎，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吃中饭了，要不然娘子就要骂我了。”程君墨擦了擦眼角本来就没有的泪水，理了理外袍然后站了起来。
“去吧去吧，我也有事儿要做了。”花掩泪挥挥手也跟着起身。
“什么事儿？”程君墨八卦道。
“啧，有人约我呗。”花掩泪得意道。
“男的女的？”程君墨继续八卦。
“男的，行了吧？！”花掩泪瞪了他一眼，不理会程君墨猥琐的笑容，直接端起盘子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