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女的羞涩展现出,葶青垂下头。她明明听得懂,却假装的矜持。
徐延闯追问道:“在祁门之时,你曾亲口对教主说你喜欢他,是否真实?”
葶青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用极其细小的声音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我要先下山见娘,让她知道我还活着不用担心。然后,我,我再来。”
“但下了山,恐怕再想回到这里就难了。”
“怎么会呢?”葶青嘟起小嘴,自理解为徐延闯说的是凭她自己,上不来。“徐玄使别担心,我上不了这山,可以让原大哥他们送我来啊!”
徐延闯摇头叹息。
葶青一时不明白,说道:“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
“若你娘不让你再与我们有所来往,你的原大哥他们也都反对你接近教主。”徐延闯一口气说出后,停顿了下,接道:“你,会怎么选择?”
“这个——”葶青犯难了。
是啊,云素怎么会允许她跟随在莫玄隐身边呢?一直以来,葶青想的都是她的玄隐大哥是否还介意她,可从来没想过,站在娘的角度,她又如何能接受女儿喜欢如此危险人物。
徐延闯见葶青沉默不语,心里已然明了。“教主内心孤独,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可以走近他,懂他,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葶青姑娘,喜欢这两个字,一个人是不够的。”
“一个人不够?”葶青低垂着眼帘,喃喃道:“我不懂。”
“你总会懂得。”徐延闯抚摸了下蹲坐一旁的烈火,烈火一直表现的乖巧温顺,没有打扰小主人他们之间的谈话。
谁都不想将窗纸撕破,与其说出莫玄隐不喜欢她的话,不如让她慢慢领悟,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爱。也或许,将来某一天,教主会被她的诚心所打动。徐延闯一时涌出许多想法,但脑子里又一闪,突然懊恼起来。要是教主动了心,又如何面对爱上仇人之女这种事?或者就是前一种,教主虽放下了对葶青姑娘的芥蒂,但男女之情,绝无可能。至少,曾让教主乱心许久的原青灵,教主不也不再提及?这样一想,徐延闯安心许多。
葶青看着徐延闯脸上时不时变化的表情,心头说不上的异样。她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些事有些话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但她怕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摔得粉碎,于是宁愿被蒙在鼓里也不去问。
而另一边,原剑天几人无功而返,拖着一身的疲惫不堪回到筑梦林。这几天,为了找芊菲,找莫玄隐,他们翻了好几座山。好不容易发现了阴鸷,却又不欢而散。
“见到你们安心回来已经很好了,其余的尽心即可,不必愧疚。”宋道长安慰着沮丧的三人。
原诤念念着:“原来阴鸷藏于此山,也不奇怪。”
“父亲为何如此说?”原剑天从原诤得话中捕捉到深意。
“你自小随道长在武夷山习武,对此山不了解。”原诤咳嗽了两声,近来夜里睡得并不是很好,受了凉。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城郊之外山系众多,那一带京里称它叫阴山,阴寒之意。阴山高而陡,山野荒芜,鸟尽虫绝,犹如雪山,老百姓是轻易不去的。到现在,也无人知道阴山为何如此寒烈。”
龙彦脱口道:“是冷得不得了,所以阴鸷把据点建在山巅上,不得不烧了火来取暖。”
“按理说阴鸷不应那么隐蔽,他们根本受不到威胁。”应雪柒皱起眉,总觉得有玄机。
“爱清净呗!”龙彦跺了跺僵冷的脚,端起热茶一饮而尽。“要是在好找的地方,光是我们恐怕就要一日三次登门了。”
这么一说,应雪柒笑了笑,打消了疑虑。
“如今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随缘吧!”宋道长挥了挥手中的浮尘,似乎早将这一切看淡。
原诤对三人说道:“你们这几日在外风餐露宿,回来好好歇一歇,不要想了。”
“那孩儿先回房去了。”原剑天转身,与应雪柒、龙彦一起走出大厅。
东院澡房中,水雾缭绕,滚滚热气扑面。原剑天与应雪柒、龙彦三人泡在澡池中,身体里的冷气一点一点被驱逐出。
龙彦伸了个腰,困意十足。一旁的原剑天一只手撩着水,满腹心事的模样。应雪柒则是靠着池壁,半闭着眼,露出健硕的上半身。池水虽暖,但人心却寒。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三人才从池子里起身。
“哥,雪柒,龙彦哥哥!”
刚穿好衣裳,走到卧房的前厅。青灵便心急的迎了上来,“我听说你们回来了,就立刻来找你们。”
原剑天走到桌边坐下,问:“你一直等着吗?我们不是好端端回来了。”
青灵倒了杯茶递给原剑天,等应雪柒和龙彦也坐下了,才坐下凳子,迫切的看着他们。
应雪柒一杯茶水喝下,知道青灵急于了解情况,于是说道:“我们没找到芊菲,不过,见到了莫玄隐。”
“那怎么样?”青灵攥紧了手心,莫名的紧张。她既惦念着芊菲却也放不下莫玄隐。
“剑少爷。”应雪柒叫了声原剑天,似乎不愿多提莫玄隐,但提芊菲又怕青灵难过。于是将问题通通“扔”给了原剑天。
原剑天手握茶杯,脑海里迅速思索着怎么组织言词。少顷,他语速较慢的说道:“玄隐还是坚持初始想法,招降是不可能收回了。”
青灵张嘴正要说什么。
“你别着急!”原剑天飞快的接道:“这一次不会用毒狼,他要单打独斗,来一次公平的较量。如果中原任意一派赢了,阴鸷就退出中原不再侵扰。”
“不过想想,也赢不了。”龙彦心直口快。
应雪柒朝龙彦递了个白眼,而原剑天则用胳膊肘捅了下这个“憨厚”的师弟,眼里脸上都是无奈。
青灵眉眼垂了下去,一会儿,担忧又爬上脸颊。“芊菲会去哪儿呢?除了我们,雪月阁,她又没有别的亲人、朋友。现在这样的情况,雪月阁是不可能回的了。”抬头,她问原剑天:“哥,有没有可能在他那里。”
对于青灵口中的“他”,大家心知肚明。但却正正是这个避讳的代词,再次引起原剑天的忧心,勾起应雪柒的痛心。他们始终理解不了,这份“情愫”产生的源头在哪里。
“你们怎么不说话?”青灵被盯得心慌。
应雪柒按捺住心,回道:“其实我和剑少爷也怀疑,所以问了徐延闯,不过他说芊菲不在那里。”
青灵又一阵失望。片刻安静,总是犹豫,又抗拒不了心去的方向,她强装淡定,问:“你们去了好几日,在哪儿找到的呢?”
“原林主说那座山是阴山。”龙彦答了句。
原剑天立刻插话道:“云姨这几日好点吗?”
哥和雪柒都觉得奇奇怪怪的。青灵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捉摸不透。“精神好多了,偶尔会说一两句话,但还是不认得人。”一个猛然的想法窜出,青灵生怕心思被看穿,于是冲原剑天说道:“哥,你们刚回来,我叫人准备了饭菜,你们吃完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好,回头我们去看云姨。”原剑天点头,送了青灵出门。
应雪柒眼神一直追随远去的背影,惆怅蔓延。
画面转到阴山,一丝不挂浸泡在天池里的芊菲被寒冰包裹着。她忍受着严寒给她带来的巨大痛楚,却燃烧着仇恨之火硬是忍受着一切。已经半个月了,由当初的痛不欲生到现在痛得麻木了,芊菲都不为所动。
当第二天晨光射进谷中,身上的冰石一点点裂开,芊菲破冰而出。拾起池边的衣裳,穿起。千缠丝扣绕在腰间,只露出手柄。芊菲试着运气,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通畅与轻便。迅速出掌,掌气打在周边的冰块上,顿时冰粒四走。一时兴起,芊菲练起了她爹娘的云雪江湖。绝世佳人,独特景色,一招一式尽显英姿飒爽。
停下来,云雾朝着上空飘浮起来。芊菲吐了口白气,利用千缠丝挂上峭岩,飞出天池。拨开枯黄的灌木丛,阳光正好,照得身体暖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酸疼,轻揉了几下,她加速朝岩洞的方向走去。
对于岩洞,芊菲还不是很熟悉,要教众领着才能绕进去。经过这半月在天池中的修炼,先前还觉得阴冷的岩洞已全然不觉。
徐延闯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于是告知了莫玄隐。
“芊菲姑娘回来,就会与葶青姑娘照面,是否不妥?要不继续瞒着,找个机会将葶青姑娘送下山。”徐延闯询问着莫玄隐。
莫玄隐却不以为然道:“没有不妥,原本就没想藏着葶青,早晚她都要走,芊菲也早晚会知道她还活着,还不如告诉她。”
正说着,芊菲就进了大洞。
“玄隐哥哥,徐玄使,你们都在。”芊菲张望着洞壁四周,好些日子离开,她已经有些陌生了。
莫玄隐走下石阶,打量了芊菲的气色。笑道:“这一去就半个月,没想到你这么能坚持。当初我居于这里一年,也才三日去一次,你比我强多了。”
芊菲否认:“怎能和玄隐哥哥相比,我是半路起家,不努力怎么行呢。”
“徐玄使给你收拾了另一个洞,你去睡会儿。这半月应该也没吃上东西,睡好了我让人叫你。”莫玄隐示意徐玄使领芊菲到住的地方去。
正要转身,芊菲向徐延闯点头笑了笑。忽然,清脆的、呼唤声扬起,在洞中回荡开来。
“芊菲!”葶青微微躬着身体,从莫玄隐眼前穿过,快步向芊菲走去。这几日的调养,她已能下床走路,而莫玄隐也未限制她,任由她在洞中自由走动。
猛然见到活生生的葶青,芊菲一脸愕然,双眼发直,还转不过弯来。
徐延闯亦有些措手不及,本来想让芊菲休息后再和莫玄隐慢慢告知她葶青活着的事。没想到,葶青正好撞见了,就这么直接出现。
“玄隐哥哥,她?”芊菲抬起右手,指着葶青的手指无力的弯曲着,她实在太诧异了。
葶青抓起芊菲的肩摇晃了下,焦急的说:“我是葶青啊!芊菲你不认识我了吗?”
芊菲伸手摸了摸葶青的脸,感受到她的温度。还是无法相信,又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葶青微微吃疼了下。
“你没死?”终于清醒了的芊菲向后退了几步,她甩头看向莫玄隐,眼神里除了问号还有受愚弄的愤怒。
葶青这才明白了莫玄隐和徐延闯还没说开她活着的事。那么娘一定也还不知道了。葶青这下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