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菲送青灵到了山脚下,没有再前行。她表情透着若有若无的冷,目光飘向远方,淡淡说道:“这里是安全了,前面不远就是城门。一个人可以回去吧?”未等青灵回答,她转过身就要走。
“芊菲。”青灵轻轻唤了一声,心里竟是难过,总觉得如今的两人之间多了一层无法言喻的东西,它让她们彼此隔阂,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亲密和无话不说。但除了默默的伤感,青灵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说什么都不妥。
芊菲停住步,悠长的背影对着青灵。她能感受到青灵内心深处的纠结、难过,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但一切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尽管并不清楚为什么。“回去吧!你的爹,你的哥哥,还有雪柒哥哥,他们都在你的家等着你。”心里酸酸的,冰凉的水珠在眼窝里打转,芊菲努力克制,不愿意让青灵察觉她的脆弱。于是头也不回的迈进大山深处,留青灵一人在原地呆立许久。
似乎有点懂了,却仍然很不解。对芊菲的心疼在心中无边的蔓延,无论她对芊菲如何好,到底她的家不是芊菲的家。芊菲想要和她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爹,有亲人,有家。她知道,她都知道,可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青灵从伤感中抽离。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家——筑梦林。她答应过莫玄隐会回到他身边,可是那些深爱她的家人,又如何去割舍?亲情与爱情无法并存,取谁舍谁,青灵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和矛盾之中。
筑梦林。
葶青与云姨在后院中闲逛,寒冷的冬日即将过去。懒懒的阳光斜照院墙,预示着暖暖春意。
“今天天气真好,青儿,你多出来走走,身体才能复原得快。”云姨慈爱的端详着女儿的脸,感慨道:“一转眼,我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芊菲和青灵长得也那么好,云师兄和雪舞姐姐该欣慰了。岁月不饶人啊,娘都老了。”
“青灵?”葶青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的望向云姨。
云姨瞬间反应过来,紧张掩饰道:“你看娘,娘真是糊涂了。你们三个,三个人差不多大小,尤其是芊菲和青灵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娘总是习惯把她们俩说在一起。”
语无伦次而又逻辑清晰的解释,单纯的葶青并未多想。只喃喃着:“青灵去了整整一夜,毫无消息,不知道玄隐大哥怎样了。”
虽然声音很轻,但女儿的心思还是落在了云姨眼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充满担忧。若是有一天葶青知道了她与青灵芳心所系是同一人,而那人又只钟情于青灵,那葶青是否能承受这样的事实?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却也怜惜云师兄的孩子。如果两人因为莫玄隐而生了嫌隙,又该如何是好?
云姨尚未酝酿好如何继续给葶青做思想预防工作,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哟,当是谁呢,在我家院子里闲庭信步的。原来是你们,真是怪哉!”原紫灵两手交背,语气中带着讥讽,慢悠悠的载着一身的傲气迎面走来。
葶青回望,见是原剑天的小妹,于是欠了欠身,向她微笑。
云姨挡到女儿身前,深知“来者不善”。但仍不失礼道:“原来是紫灵小姐,我们母女二人承蒙林主照顾,在此打扰了。”
“紫灵有一事很想请教,不知云夫人是否愿意为我解除疑惑?”
面对原紫灵的不怀好意,云姨心如明镜,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含笑回道:“紫灵小姐言重,请问便是。”
原紫灵早知云姨会如此回答,于是目光迅速射向葶青,犀利道:“二哥虽一向侠骨柔情,仗义助人,可我仍是感到奇怪。这位葶青姑娘,不过与大家几面相交,你们生活在远离江湖的小渔村,为何却有家不回而住进筑梦林呢?你们那么喜欢跟在我们原家人后面吗?”
尽管心里有准备,但云姨还是没料到原紫灵丝毫不避讳的言语。她微楞,一瞬间竟不知如何答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二哥,有什么目的?”原紫灵一连串麻辣的问题甩出。
葶青不知所措的望着云姨,身子本能的往后挪。她依稀还记得在九斗阵,原紫灵对自己叫嚷的场景。
“紫灵小姐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明白。起风了,我和青儿要回房了。”云姨略知原紫灵的刁横,并不想与之纠缠,于是拉着葶青转身就要走。
原紫灵不悦,袖中的飞刀说出就出。齐刷刷的飞向云姨和葶青,云姨担忧伤到葶青,正要出手。
“当啷!”长剑划过,将飞刀击落。
原紫灵抬头,见原剑天一个筋斗落在了云姨和葶青跟前,顿时懊恼的狠狠跺了一下脚。
“紫灵,你干什么!”原剑天呵斥着:“这里是筑梦林,不是祁门,她们是客人,有主人家这样对客人的吗?”
“她们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原紫灵争辩道:“而且,这两个客人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你行走江湖多年,何时也不见带陌生人到林中来。我不过是为筑梦林着想,问问她们罢了,用得了这样大呼小叫吗!”
“你!”
原紫灵伶牙俐齿,原剑天一时语塞。
“算了,原少侠,我们也没事,不要责怪紫灵小姐了。”云姨出来缓和气氛,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总之,葶青是青灵和我的朋友,她们的家被毒狼毁了,无处可去。便跟着我们来了筑梦林,爹也是知道的,你就不要再闹腾。尤其是这些暗器,通通给我收起来!”原剑天有些生气,语气加重了些。
原紫灵从不吃嘴亏,又不想逼得太急,引起原剑天的警觉,于是转念问道:“我本来也没想找她们什么麻烦。只不过在林中呆的闷,出来走走。要是青灵她在或许还可以陪我,哥,她人上哪儿去了?”
“青灵她,她,”原剑天脑子迅速转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接道:“去看她的义父了。”
“义父?”
“是何万忠。就是青灵小时候掉下山崖,救她的鬼谷弟子何前辈。他也来了京都,前几日父亲见过谢过,青灵想多陪陪他,暂时不在林中。”
脑子里转了转,似乎没什么不对,原紫灵想不出别的问题,只好作罢。“好了好了,我累了,走了!”
一会儿,等原紫灵走远了。原剑天长舒一口气,抱歉的看向云姨和葶青,说道:“我这个妹妹,在祁门长大。性情没有青灵那么温和,你们别放在心上。下次她再问东问西,你们不理她就是。”
“可她的暗器,我害怕。”葶青看了看散落地面的飞刀,仍心有余悸。
“青儿,没事,娘在,娘会保护你的。”云姨试着安抚女儿焦虑的心情。
原剑天想了想,道:“我会和紫灵认真说这个事的,葶青你别担心。”
“青灵她,还没回来吗?”云姨并未把原紫灵放心上,倒是一直想着青灵的事。
原剑天摇头,虽然有些沮丧也有点焦急,可心底还是充满自信,他肯定青灵一定会回筑梦林。只是不知要等多久,今天、明天?又或者哪一天?抬头见葶青满脸挂着忧虑,仍不是滋味。
“师兄,你们都在这儿啊!”龙彦奔跑在回廊,大声叫喊着:“青灵妹妹回来了,她回来了!”
“青灵回来了!”喜上眉梢,几人异口同声,立即小跑起来,奔向龙彦。
“她人呢?在前厅吗?”原剑天不见青灵本人,语气急切起来。“我去找她!”
龙彦喘着气,摆手道:“后面,在后面。”
大家向后望去,便看到了青灵小小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原剑天大步向前,很快便到了青灵跟前。
“哥哥,我,我回来了。”青灵说话声很小,她低着头,并不敢直视原剑天。
葶青紧跟着跑来,连忙问:“青灵,你还好吗?都还好吗?”
“嗯,都好。”青灵自然知道葶青所指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葶青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看了看不说话的原剑天,以为他仅仅是为了青灵昨晚的一意孤行还在生气。于是她不好再多问,眼巴巴的瞅着原剑天希望他气消。
“青灵小姐。”
应雪柒从另一边回廊向众人走来。
青灵听到应雪柒的叫唤,抬头却又迅速低了下去。也不知哪种原因,此时面对应雪柒竟然会有一种自责和亏欠感。心口噔噔直跳,她隐隐觉得一股紧张。
“没事的,回来就好了。”云姨拍了拍青灵的手臂,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心疼着:“昨晚一定是没睡,都没有精神了。”
原剑天叹气,终于肯卸下板着的面孔,温和的看了眼青灵,然后向应雪柒走去。
“林主让我来说一声,要青灵小姐到他房中去。”应雪柒说得很轻,似乎也满脸疲惫。昨夜,他整宿都守在筑梦林大门的屋檐,却始终没有等到青灵的身影。但不论怎样,她回来就好了。
“爹叫青灵?”原剑天嘀咕着:“没说别的吗?”
应雪柒摇头。
“好,我现在去。”青灵将头埋得更深,再做了这样的举动后,再去见一向视她为骄傲的父亲,的确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原剑天心疼妹妹,又担心原诤再次动气。说道:“哥哥陪你去吧,走。”
于是,应雪柒、原剑天和青灵向正院走去。葶青想跟着去,被龙彦拦住说:“咱们还是等着吧,有师兄没事的。”
“我还是不太放心。”云姨想着上次原诤动怒打了青灵,难免忧虑。
“哎呀,我们外人还是不要插手。正院一般人也是去不得的,没事,你们放一百个心。”龙彦劝阻着。的确,筑梦林林主居住的院落,旁人基本上是无法进入的。
如此,尽管担心,但云姨仍不得不耐心等候。她何尝不是有千言万语要和青灵说,但一切又不知如何说起,惊天的秘密压在心头,她倍感负累。
应雪柒、青灵和原剑天到了正院。原剑天同青灵进了原诤的书房,应雪柒留在门外守候。
原诤站在窗口前,微仰着头,透过窗缝静静观望窗外的花草树木,鸟鸣虫飞。
“爹,我回来了。”
原诤转身,见原剑天也进来了。于是说道:“剑天,你出去吧!我和你妹妹单独说一会儿话。”
“可是——”
“在外面等吧!”原诤向原剑天挥手,慢慢向青灵走来。
原剑天纵然担心,却也不能忤逆父亲,只好看了看青灵,无奈的走出并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