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知为何越发沉了起来,走往竹林的小径上,夕阳斜照,打在应雪柒冷峻的脸庞。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格外不安。可是,手中握着的玉石却又有一股魔力般将自己引领向前。
青灵受罚被禁,原剑天焦心不已。和龙彦急匆匆找到宋道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希望师傅能想想办法。
“这本是你们的家事,恐怕为师有心也不宜插手。”宋道长拧紧眉头,听完原剑天的诉说。心中颇多感慨,造化如此弄人。
龙彦张嘴“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原剑天道:“师傅不便出面,师兄,要不等原林主气消了些,你再去试试?”
原剑天没有底,但想到青灵被关在房中不知何种光景,只好抱着侥幸心理祈祷父亲到时静下心肯听他说几句。
“剑天,不如为师和你一起去找原林主。”宋道长思虑再三,出主意道:“我暂且装作和林主谈论别的事,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放下心防,你趁机为你妹妹求情。为师在一旁,会看时机帮忙说上一两句。”
“谢谢师傅!”原剑天感激宋道长的体恤,立即抱拳作揖。
呆立在书房的原诤与其说动气不如说是焦虑与痛惜。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往深渊里跳,他必须阻止。可是好言相劝显然已经不管用,他唯有用父亲的威严来震慑青灵。
“林主,宋道长来了。”林护卫蹑着手脚进屋,轻轻禀报。
原诤收起倦容,强打起精神,挥手道:“请道长进来吧!”
“是。”
护卫退出房门,不一会儿宋道长和原剑天走了进来。原诤见了原剑天,多少知道两人前来的目的,却也没说什么。
“贫道听说紫灵小姐回了筑梦林,贺喜原林主一家团圆了。”宋道长找了个话题,一方面真心道喜,一方面打破拘谨的气氛。
原诤微微一笑,略感欣慰,但想起原紫灵,也无不忧心。“紫灵性情古怪,缺少调教。我本想这次让她和剑天他们多培养感情。可是,不想青灵又出了乱子,实在左右顾不及。”
宋道长顺势将话题延伸。“青灵小姐的贫道方才也略听到一二,林主何苦大发雷霆伤了父女感情。”
“道长不知老夫的苦衷。”原诤叹气,踱起步来。少顷,他才解释:“青灵以前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没让****过心。可不知是孩子长大了还是别的原因,她的想法和举动总是让我难以接受和理解。”
“年轻人到底不一样的。”宋道长语气平淡,却慢慢倾向青灵,企图为她说情。
原诤却不以为然,继续着:“如只是平常的任性,小孩子玩玩那样,我也由着她去了。可这件事,我坚决不会退步分毫。除非她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不再要她这个女儿,那就随了她去。否则,我就会管到底。”
宋道长低头仔细听着原诤的说话,微微停顿,他安慰道:“做父母的没有不为子女好,原林主一番苦心,想必青灵小姐一定能明白。只怕她刚回林中,又遭遇许多,没有父兄的细细开导,一时才未能转过弯来。”
原诤一愣,忆起女儿幼年被掳,生死线上几遭游走,离家七年,终日惶恐的情景。顿时又质疑自己所为是否对青灵太过于严厉?想想青灵回筑梦林也不过几月时间,父女间并没有过多的谈心。女儿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爹!”原剑天见父亲陷入沉思,迅速瞅准时机,快速开口道:“青灵她不再是孩子了,她不是不懂事、不听话,更不是存心想违抗您。青灵她长大了,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她的遭遇我们无从体会,她的感受和情感我们也无法理解。我们都知道爹的一番苦心,可是,真的就是对青灵好吗?”
第一次和父亲谈及青灵的情感问题,原剑天不只是单纯的想要为妹妹求情。而是出自真心,尽可能站在她的角度,阐述她的想法。“莫玄隐确实是个身份敏感的人,这其中牵涉的事也很复杂作为哥哥,我也很不想我疼爱的妹妹的心放到这样一个人身上。如果爹信得过我,让我和青灵谈谈吧!”
“原林主,就让见天去吧!”宋道长趁势帮腔,“也许青灵小姐无法启齿和林主说的话,和哥哥能说一二。林主并不是为了维护筑梦林的声誉,单纯是爱女心切,可千万别因此反而使你父女无话可说。”
听原剑天好长一段话,加上宋道长的相劝。原诤的心动摇了,毕竟他们说得在理,而自己原本就是深爱女儿的。
“阿穆!”清亮的嗓音扬起,原诤想了一番,终于肯退步。向林护卫吩咐:“你传我命令,让剑少爷去青灵小姐房中,但其余人仍不得进入。”
“是,林主!”
原剑天顿时松口气,感激的看了看宋道长。又转向原诤道:“爹请放心,孩儿去了先弄清青灵的想法,再和她彻底的谈心。”
“去吧!”原诤点头,稍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我让青灵跪着抄孝经不过是吓唬她,你去了,要是看她真听了我的话,叫她不要跪了。跟她说,爹从来也不舍得这样对她。”
“是,爹。”原剑天感到酸酸的,父亲到底最疼爱青灵。但他不是嫉妒,也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觉得父亲的爱温馨而又感人。至少对青灵,他时常都能说出暖心的话来。
西院,云姨和葶青居住的厢房。
“娘,你找什么东西呢?”葶青见云姨四处摸索,不见了什么东西似的急找着。
云姨站起身,急匆匆向门外走,甚至没听到女儿的问话。转了几道弯,她拐进青灵的院子。林护卫依然排成两列守在青灵厢房前,格外严肃。
“怎么不见了?丢了吗?丢哪儿了?”嘴里碎碎念,云姨低着头,目光在院子里每一个站过角落来回寻找。
葶青跟了进来,虽然不知道娘找的是什么。可看她焦急的模样,定是重要之物,于是也帮忙四处寻了起来。
原剑天、龙彦和林护卫阿穆踏进院子,宋道长则留在了原诤那里。
“葶青,你们?”原剑天刚踏进院门,就见母女二人弯着腰低头来来回回走着。“丢了东西吗?”
“原大哥。”葶青显得不好意思,“是娘,不知丢了什么,也不理我。”
林护卫阿穆绕过几人,径直走向守在门前的护卫们,转了原诤的话,便回去复命。
葶青问:“你们去找宋道长,林主伯伯答应不处罚青灵了吗?”
“没有。”龙彦答道:“不过,答应师兄进去和青灵妹妹谈一谈。也不让她跪或者抄孝经了,但还不能出房门。”
“是不是劝青灵和她爹认个错就好了?”葶青一下豁然开朗,“那原大哥你赶快进去吧!”
原剑天不便多说,直点头,冲龙彦道:“龙彦,那你陪云姨和葶青找找她们丢的东西,我先进去看看青灵。”
“知道了师兄。”
原剑天走向前,林护卫让开了路。身后传来龙彦询问云姨丢了什么东西的问话,思绪有些乱,其实他心底也还不知道和青灵谈些什么。因为她的心思他全都知道,她的坚定他也有看到。
此时,厢房隔间佛堂里的青灵仍跪着在写孝经。时间过去了一两个时辰,腿早就麻木了。可她不愿意偷一点懒,因为从心底她的确觉得对不起爹,对不起死去的娘。
终于,她忍不住直起身子,放下笔墨歇下来。抬头见了娘的灵牌,忍不住又道起歉来:“娘,女儿这般任性,一定让您失望了。娘,可我真的喜欢玄隐。玄隐他很可怜,很孤独。爹没有青灵陪伴,还有哥哥姐姐们,可是玄隐却只有一人。”
“再多的子女,也彼此代替不了彼此。”原剑天走了进来,叹息道:“青灵,你知道你说这样的话,被爹听到了,不叫他伤心难过都奇怪。”
“哥哥!”青灵扭身,膝盖却一阵一阵的麻痹袭来,不由得跌坐地上。“啊,我的腿——”她呻吟了一声,用手揉搓,试图让麻痹的神经疏散开。
原剑天跪地向灵牌鞠了三个躬,才蹲下身,抱起青灵,走向卧房,将她放在床上。
“哥,你怎么进来了?”
“当然是爹同意,我才来的了。”坐到青灵身旁,他继续帮妹妹揉开麻木蜷缩的双腿。
青灵垂下头,“爹让你来劝我的吗?”
原剑天停下手,假装生气道:“爹心疼你,怕说的气话你当了真,让我来看看。”
“爹应该罚我的。”青灵小声说了句。
“你是该罚。”原剑天轻轻打了下青灵的手心,嗔责道:“可是爹不舍得,哥也不能代替爹,不然真的要打你。”
青灵看原剑天不像说笑,于是问:“哥也很生我的气吧?你打我吧!”手心摊开,眼泪说落就落下来。
“好了好了,真要打你就不是手心了。”原剑天推开青灵的手掌,问:“你在书房里都说了什么,怎么惹得爹雷霆大怒的?”
“我——”,青灵有些吞吞吐吐起来,“爹,爹他不准我和,和玄隐在一起。”
“然后呢?”
“我不答应,就,就求爹,可是爹他,反而更生气。”青灵十分沮丧和无奈。
原剑天沉默了一会儿,一改平日宠溺妹妹的模样,极其认真的问:“那现在,你还坚持这样想吗?”
青灵捏着手指,埋低了头,不敢看原剑天。用轻柔却很清晰的声音回答:“嗯。”
“那现在是说什么都劝不动你了?”
青灵没有说话,用沉默给了最执着的答案。
原剑天早料到如此,继续问:“爹不会也不能关你一辈子,关住了你的人也关不住你的心。青灵,你是大人了。应该很明白跟着莫玄隐是什么样的路,给筑梦林给爹会带来什么?你真的要这样吗?哥最后一次问你。”
“哥!”青灵抑制不住泪如雨下,“我要爹,也要哥哥、姐姐、妹妹,要家。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但你还要莫玄隐不是吗?”原剑天没有理会青灵的哭泣,颇为失落道:“血浓于水的亲情,十几年的养育,都不及与莫玄隐的一次相遇。青灵,其实哥也不知道你是错还是不错。”
青灵一直无法启齿的话,不得不吐露。“和玄隐整整呆了一夜,我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他。青灵除了他,不能再跟别人了。”
脑子轰然巨响,原剑天被雷击中似的半天动不了身。他木讷的盯着青灵,出奇的吼道:“下来,你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