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痴情种那样多,你可知道最傻的是哪一个?”守月坐在月宫里,一下一下地摸着玉兔的毛,轻笑着问。
怀里的兔子动动耳朵,嘀咕道:“可不就是你么?”
守月眼睛一眯,捏着玉兔的毛咬牙:“我最近觉得冷,又该做兔毛披风了!”
玉兔抖了抖身子,立刻乖顺了:“主人,我觉得是那炎帝座下的凰鸟,你总提她。”
传闻里有一只凰鸟,为爱离枝,坠落凡尘,却在涅槃之时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守月叹了口气,放开兔儿毛,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摸着它。
“我早就给那笨鸟说过,那人不值得,她却偏不听,非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嘟囔道:“不过听说淳于西顾孤独了一辈子,啧啧,他怕是不举了吧?再也没入那后宫了。”
玉兔动动耳朵想嫌弃自家主人两句,但是想了想自己的毛,还是算了。
“听闻凰鸟即将重生了,主人不去看看?”
守月微微一笑,道:“不去了,免得看见一个人,我也是会伤心的。”
炎帝终究是将小离的精魄保存了下来,早在西王母去见小离的时候,炎帝就为了以防万一,将护魂罩给西王母,让她戴在了小离的精魄上。于是那一场涅槃之中,说是魂飞魄散,其实百年之后,小离还是能在太阳石里重生。
多么煞费苦心啊,也只有那笨鸟有这么好的待遇,炎帝几乎早就为她考虑了一切,却也是不想看她走这条路的。奈何……唉。
天上晃眼,人间已是百年。东傲王淳于西顾终究是死了,安静地老死在自己的宫殿里,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支朴素的古簪。
相守没有杀了他,那孩子很喜欢看自己的父王痛苦。在西顾垂暮之时,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给西顾讲原来在行宫里,娘亲是如何度过那寂寞的五个月的。看着他眼里的痛楚,相守才终于觉得这么多年,能好受一些。
然而有时候,他在王宫里行走,偶尔经过那早已没有人住的凤鸠宫,也总能看见淳于西顾的影子。
即使是老了,行动不方便了,他还是会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行走,像是在找寻什么似的。仔细听听,还会听见他在嘟囔:
“你这笨丫头,又藏到哪里去了?孤要找不到你了。”
遇上这时候,相守总会静静地看上一会儿,然后嗤笑着离开。
而如今,这男人终于死了,临死之前还拉着他的手,轻咳着道:“将你娘亲的灵位……与孤合葬吧。”
“你做梦。”相守笑着回答他。
苍老的男人苦笑着闭上了眼睛,一颗心,这也才真正地放了下来。
离儿,你瞧,我没有浪费你的性命,只是真的,已经活到头了。这样死去,你便不会怪我了,对不对?
那我,可以再找到你么?
我知道错了,下次能找到你,我一定好好地说我喜欢你,一定早早地好生对你,不再凶了,不再口是心非了,好不好?
这一生,我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还有相守,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又骗了我。可是,我很高兴,看着他就能想起你,就像你还在身边一样。只是,那孩子很恨我,大抵是带着你的恨意一起的吧。
现在我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来?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让我同你一起吧,再也不分开了,可好?
天空里泛起了点点的红光,炎帝睨着那凡尘,嗤笑一声,伸手便将一缕游魂给收上了天。
淳于西顾的魂魄是不归地府管的,因为六岁那年他被炎帝所救,欠下的恩情,是要灵魂来报恩的。所以在他死去之刻开始,他便同小离一样,是属于炎帝的了。
这件事小离在地府看见过,却始终没能明白炎帝的意思。
若是她信炎帝一次,用淳于西顾的心头血涅槃,那么她便可以重回神籍,淳于西顾的灵魂也会跟着上天,归入炎帝座下。
也就不至于,分别了几十年。
炎帝低笑一声,将手里的魂魄融入新的太阳石里。
离儿,我永远不会害你。这句承诺,一千年了,也从来不曾改变过。哪怕你不再相信我,我也不会背弃这诺言。
火红的太阳石被放进了云海之中,慢慢沉入云底,与另一块正在沉睡的太阳石相碰。
“啪。”光芒突然大盛,炎帝眯了眯眼,朝那两块太阳石里注入了神力。
一声熟悉的清啸,凰鸟所在的太阳石终于苏醒,金色的羽毛铺天盖地,飞出云海的瞬间,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离儿。”炎帝微微一笑,轻声呼唤。
凰鸟长鸣一声,落在炎帝身边,蹭了蹭他的手心。
“可还记得我?”炎帝抚摸着凰鸟的头,问。
凰鸟一脸茫然,想了想,还是蹭蹭他的手。
重生一回,记忆也就忘记得差不多了。它仍旧是小离,却没了前世因果。
炎帝满意地笑了笑。
云海里又有了动静,天空陡然颤动起来,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周边的神佛纷纷赶来,看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妥。
西王母依旧是慈祥的,走过来顺了顺凰鸟的羽毛,含笑道:“炎帝上神当真是情痴。”
炎帝淡淡地转过头去,不言。
云朵几处翻腾,没一会儿,云海里就飞出了一只比凰鸟更璀璨些的鸟儿。一声长鸣,吓了众人一跳。
“这……这是?”太上老君瞅了那鸟儿半天,孔雀的尾翎,凰鸟的顶羽,浑身上下一片金红笼罩。一双眼眸隐隐带着凛冽的杀气。
“凤鸟。”西王母含笑拍拍凰鸟的身子:“是离儿的伴儿呢。”
小离一脸茫然,看着那凶巴巴的凤鸟,下意识地就往炎帝身后站。
她的伴儿?好可怕,才不要和它在一起呢!
炎帝伸手护住小离,瞧着凤鸟的眼里有些不屑。
“都是我座下神鸟,凤与凰修为都不高,还有得练呢。”
凤鸟为西顾的灵魂所化,还保留着所有的记忆。此时看见面前的情景,错愕之后,立马扑向了凰鸟:“离儿!”
“啪!”炎帝一个术法丢出去,凤鸟被甩回了云海里,溅起云朵无数。
“在天界,就要有天界的规矩。”擦了擦手,炎帝看着凤鸟道:“修炼满一千年之前,休要靠近离儿。”
凤鸟眼睛一瞪,张牙舞爪地就又要扑上来。
西王母被逗乐了,温柔地将凤鸟按住,低声道:“主人千年都没得到的东西,座下神鸟哪有那么好的便宜占?好生修炼吧!”
炎帝终究是软心肠的,还是将淳于西顾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小离身边。
只可惜,小离现在看见凤鸟,只会想躲,别的什么也没有。
凤鸟咬牙,抖了抖翅膀。
行啊,修炼是吧?谁怕谁?同是鸟类,他就不信还抢不过炎帝那禽兽!
于是,天上有了凤鸟,每天会追着凰鸟一同修炼。
“你到底要干什么?”凰鸟生气了,羽毛都要立起来了。
天天跟着她,做什么都看着她,真的是烦死了。
“我只是想你记起我。”凤鸟眨眨眼,很无辜地道:“记不起来也没关系,请重新爱上我吧!”
凰鸟吓得立刻躲去炎帝身后,靠近炎帝十丈,凤鸟就咬牙切齿地不敢动了。
“凤凰才是一对!太阳跟着凑什么热闹?”他磨牙。
炎帝温柔地抚摸着小离的脑袋,淡淡地道:“公平竞争,不得有种族歧视。”
凤鸟:“……”
每天每天,天庭上都会鸡飞狗跳……不对,是凰飞凤跳。一向寂静的太阳神殿里,突然就一点也不孤单了。
“哎?那最后凰鸟到底是跟了谁?”玉兔动动耳朵,好奇地问守月仙子。
寂静的广寒宫里,守月低低地笑道:“什么跟谁不跟谁呢?西王母说得好,人间的****,哪里比得上天界的相守?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了。”
玉兔露出两颗大板牙:“你在嫉妒。”
“我没有。”
“你有!”玉兔哼哼道:“你也想与炎帝长相守吧,可惜又不敢去见人家!哎呀……”
拿着剪刀,守月果断地追着兔子满月亮跑。
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一千年也终于过去了。
凤鸟幻化了人形,拉着凰鸟的手哀哀地道:“都一千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么?”
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的,小离瞧着,轻轻地哼了一声,将手收回来。
“离儿……”西顾叹息。
“炎帝哥哥说,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允了与你在一起。”凰鸟扫了凤鸟的肚子一眼,一本正经地道。
凤鸟:“……”
天杀的炎帝啊!你一天到底都给这笨丫头教了什么东西!生孩子?他怎么生?啊?逗我呢!
“不给生,你就一边呆着去。”凰鸟扭头就走,留下凤鸟独自在原地纠结。
生?还是不生?
“离儿,等等我!这个咱们好商量啊!”
咬咬牙,凤鸟终于还是追了上去,金色的翅膀一展,将前面的人死死扣在怀里。
“我不会生,但是可以让你生!”凤鸟深情款款地道。
小离呆愣了一会儿,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啊?那可以允了么?
允了吧!
……
很多年很多年后,人们知道天上有鸟名凤凰,一雌一雄,缠绕双飞。它们可以象征坚贞的爱情,和不渝的相守。错过了一生一世的人,也终于在千年之后得到了圆满。
有时候太过别扭,会错过很多美好。有时候太过懦弱,也会放走幸福。如果你当真爱上一个人,那么勇敢一些,去抓住他的手,坦坦荡荡地说一声“我喜欢你”吧。毕竟人生只有一世,我们没有轮回。
好了,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依旧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