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重拿着戒指翻来覆去的看着,小于和另外几个船员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等着指示,瞧得出来经过刚刚伯重以一臂之力把棺材拖到船上的事,大家再瞧伯重得眼神都有些崇拜,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到了服从的位置上。
伯重终于哀叹一声,吩咐道:“继续把棺木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是!”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动手,很快,一副比较完整的尸骨被平放在甲板之上,尸骨上的肉早已经烂光了,只剩了一副白生生的骨头架子,大概在海中飘了不少时间,有些骨头上还粘着白色灰色的贝类附着物。棺木里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只剩那只鞋子,也被湾生清洗了泥沙放到尸骨旁边。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人的尸骨,从小看恐怖片时,觉得用骷髅吓人的都是很低级的梗,有时候赶上电影制作粗糙,还能看到那些骷髅上吊着的线,简直分分钟就能出戏。如今再一看,这种真真正正的人体骷髅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太他娘的让人胆寒了,一瞬间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阴冷的风嗖嗖的往骨头缝里钻。
我打了个哆嗦本想离远一些,但是左看右看,发现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居然都是一片坦然,就像是眼前摆的根本不是死人的骨头,而是什么从海里捞出来的什么破瓶子破罐子一样!
绺子看我神色不对,伸手捅了捅我,“咋地?害怕?”
我实在不想让人看到我这么衰的一面,勉强打着哈哈,“不,不害怕!不就是骨头架子吗!小意思,小意思……”
绺子犯坏,不怀好意的指了指那条被湾生肢解了的海鳗,贼笑道:“听说海鳗味道不错,你瞧那条这么肥,没准就是从小就钻进棺材里吃死人肉长大的,怎么着?等会让小黑给你红烧了,那滋味,啧啧……”
绺子还没说完,我脸上都已经泛绿了,捂着嘴跑到甲板边上捂着嘴就是一阵狂吐!心里恨不能踹绺子几脚再狠狠碾几下,这小子太他娘的坏了!
我本宿醉之后就难受的紧,如今这一吐,反而觉得舒服了不少,灌了瓶水后上去就把还在贼笑的绺子踹翻在地。
在这样紧张地时刻,我和绺子居然有心打闹,当真是近墨者黑,我最近也变得缺心眼了不少。
船老大看不过去了,低低的呵斥着:“吵吵个啥?!”绺子对他的这位五爷爷看样子似乎是有些忌惮的,当即就老实了,屁颠颠的跑过去假模假式的关心捞上的东西。
伯重围看了尸骨,又挑起那只鞋子看,默默地说了一句:“嗯?女人的鞋?”
那副尸骨的骨架的确不大,江南女子的身量一般比较娇小,倒是非常符合。
船老大又点上了一锅子烟,吧嗒吧嗒的抽着,眼睛斜斜的瞧着尸骨,“超不过20,是个年轻女娃娃!”
绺子咦了一声,问道:“五爷爷你咋看出来哒?还有这本事?!”
“嘿嘿,这人的骨头差别可大了,男人和女人的不一样,上了年纪的和年轻的也不一样,小子,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哩!不过……”船老大转而看着伯重说道:“这红棺材可是寿终正寝的老人没了才会漆的色,这……”
伯重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摸搓着那枚戒指,过了半晌忽然大手一挥,“绳索,还得拖上来几副棺木上来。”
倒是奇怪,这些满满一海面的破棺木,飘到了我们的船附近就不再飘远了,就好像是特意来追着我们而来的。伯重顿了顿,忽然问了船老大一句:“现在船是往什么方向开?”
“东南”
“风向改过没有?现在是什么风向?”
“风向入夜之后就没变过,东北偏南”
“湾生”伯重转而向湾生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棺木的,还记得飘来的方向吗?”
湾生点点头,稍回忆了回忆,脱口道:“是船头的正前方!东南方向飘过来的!对啊,我怎么忽略了,这些棺木飘来的方向不对啊……”
湾生这么一说,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常年和海打交道的人,对这种事应该会很敏感才对,大概是风向本就和船只行驶的方向有相对的时候,何况海上的风本来就不稳,大家就都忽略了。
如今这么一提,后来发现大量棺木飘来时的关胜也想到了,磕磕巴巴的说道:“对啊,按照海浪的方向,这……这些东西,不应该飘到我们这里来啊!”
顿时甲板上一片寂静,只闻飘飘忽忽的海浪声和船下的木板相互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大家面面相觑,场面一下就诡异了起来。
伯重面色微寒,倒是没再说什么,“先把棺木拖上来再说”
海面上比较完整的棺材还不少,伯重利落的拿过栓着铁爪的绳索,如法炮制又拖上来俩幅,撬开清理之后,虽然这两副棺木中的尸骨不如第一副的完整,但拼凑之后还是能看的清楚,这两副居然还是年轻女子的骸骨,同第一副骸骨一般无二!
众人就更加安静了,难道这里所有的棺材,葬着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吗?!
船老大纵横海上几十年,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如今也犯了嘀咕,“客人,现在要咋办?”
“唔……调转方向,往棺木飘来的方向开”
船老大面上一僵,但最后还是领命而去。小于问甲板上摊着的这几副棺木和尸骨怎么办,伯重还未说话,绺子倒是先开口了:“还能咋办,重新装进各自的棺材里钉好推回海里呗,瞅着也没啥有用的东西了,留着过年呐,这膈应……”
小于为难的看着伯重,不知该不该如此。伯重叼了一颗烟在嘴里,“啪”的一声点着了,勾勾嘴角笑了,“就这么办!”
不知怎地,伯重一露出这种笑,我就忽然觉的谁又要倒霉了,并且倒霉的人十之八九就是我,不觉的在心里抖了一抖。
他的右手食指上一直戴着一枚戒指,工艺繁杂,掐丝点翠其中还镶嵌着一大颗浑圆的祖母绿,十分的浮夸,我以前总觉得这像是太后老佛爷的首饰,一大老爷们戴着显得忒娘们唧唧!但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从来没敢说过。
伯重嘴上叼着烟,却忽然从这枚戒指上摆弄了半晌,居然拔出了一根软银针出来,然后眯着眼将银针一点一点捻进了头顶,转眼银针已经不见!
哇了个去!他这是在自己给自己针灸吗?!
折腾完了自己,伯重抽着烟,果然笑眯眯的向我招招手,“靳海,你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要倒霉的果然是我!心里一抖,非但没往前,居然又向后退了两步。
伯重是晓得我的衰样的,仍是笑眯眯的叫我过去。绺子不知缘故,大概觉得我这样的不大礼貌,况且伯重这时候是我的老板身份,老板叫员工有事,我一打工的这副样子是不上进的表现,手上一抓我的胳膊,居然他娘的给我扯了过去!
我被扯的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抓住了伯重的胳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刚想大骂绺子,却忽然感觉脖子后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皮肤里一样。
我暗道一声不好,心中一片凄凉,就知道果真还是着了伯重的道!这王八蛋害我的时候总是能害的那么润物细无声!
我的手捂上脖子,“噌”的一下站直了,警惕的盯着伯重,“你丫又给我下药?!”
伯重仍是一副欠揍的笑眯眯的模样,拍着我肩膀示意我淡定,“你别紧张,不是什么药,你看我刚才给自己扎进的银针没有?你身体里也扎了一针而已……”
“我不会,不会又变成什么白萱歌那种老妖精吧?!”想到之前在傅老家中被鬼上身的事,至今心中还有阴影。
“不会,扎在我头顶的这根呢,是为了压制我的气息,你也知道只要有我在,很多邪祟的东西都不敢靠近,我这样一扎呢,它们就闻不到我的气味了,自然就敢过来了……至于你脖子里的那根嘛,呵呵,等一下你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
伯重脸上全是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表情,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下了在他这张脸上狠狠打上两拳的冲动!
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将要招来什么东西,小于他们此时已经把甲板上的棺木重新推回到海里,伯重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部进舱,有什么声音也不要出来。伯重说的煞有介事,那种“将有大事发生,闲人退避”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众人不敢多留,齐刷刷的回了船舱。
此时的排列是这样的,船老大、关胜、和另一个叫大勇子的船员在三层的驾驶舱。小于、小黑、湾生在一层的船舱。我、伯重、绺子并肩迎风站在甲板最前方。
绺子不明所以,纵使再神经大条也觉得此时有些不对劲了,“啥,啥情况?”,我额上流下了几滴冷汗,在脸上滑落的时候有点痒,我伸手抹了一下,嗓子有些发紧,“不,不知道”
就这样静默了几分钟,伯重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却忽然睁开,低低的说了一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