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掌柜不敢置信的看着伯重,大概没想到他连这个人都知道,不尤苦笑一声,又引起了一阵咳嗽,平息之后才捂着胸口继续道:
“对,陆景温找到了我,就在前几天。我们原有过一面之缘,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他却知道我是个在海上做黑道生意的,他要我替他做一件事,与我说这几天会有人从舟山出海,要我想法办把人引到红礁湾来……”
绺子犹自在生着闷气,听到这里咬牙切齿的指了指闷声不响的船老大说:“所以,你和五爷爷就里应外合,做了这个局?”
“是……”梅掌柜抬眼看了船老大一眼,而后者面无表情,好像这里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手指摸搓着烟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来,我和五爷的计划是,他想办法上船,因陆景温说过,船上的人是出海寻找什么地方的,五爷就可以说那地方他知道在哪,然后在海上兜兜圈子把人带到这来……你也知道我服用了不少丹药,身体早就已经……哎,现在半人半鬼,不说也罢!总之就在昨天晚上,我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海上去找什么人,就好像海上有块巨大的磁石,我不自觉的就要被吸引过去一样,角龙也开始暴躁不安,我放它出了海想替我寻一寻到底是什么东西……今天你们一来我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小哥……”
梅掌柜忽然指了指我,眼神里全是疑惑迷茫的神色,“是这位小哥的原因,他一来我就发现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
我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别问我,我也是个受害者!”
梅掌柜苦笑一声,“我也没有想到你们同样也是陆景温要找的人,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伯重忽然说道:“这么说陆景温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是,他一直在舟山,你们刚进黑礁湾时我就知道了,我通知了他,原本我……我会拖住你们等到他来,结果……”
伯重冷哼一声:“你倒是听他的话!”
梅掌柜无奈摇摇头:“我没有办法,他答应了替我变回以前的样子,我不想再这样半人半鬼的活着了。”
“你信他有这个本事?”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嗯”伯重点点头,忽然站起身,单手拖着椅子走向梅掌柜,椅子和石板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吱”声,走到离梅掌柜有一米距离的时候,伯重反手稳住椅子又重新坐在了他的面前,凑近了盯着梅掌柜的眼睛,“问个问题”
梅掌柜有些不明所以,“问”
“啧,你觉得我比起陆景温,谁更厉害?”
伯重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梅掌柜被问的一下就懵了神,过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就凭你刚才毫无察觉的给我下咒的本事,你更厉害,所以,你是觋人?”
伯重很满意,伸手在梅掌柜脸上连拍了几下,“答对了”,梅掌柜被拍的侧过了头,如此侮辱实在让人难以忍耐,梅掌柜咬肌绷的几乎腮都鼓了出来,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青筋遍布。
伯重像没有察觉一样,从外套口袋里翻来翻去,翻出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打开平铺在梅掌柜面前。那是一张两个A4纸大小绢帛,上面似乎画着什么图画,我离的甚远,实在看不清楚究竟画的是什么。
伯重的手指在绢帛上一点,先是啧啧两声,接着道:“你带我去这个地方,我来替你行巫医治,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梅掌柜眼睛在看到绢帛的那一刻瞬间收缩,肩膀都开始有轻微抖动,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伯重,“你……你出海就是要寻这个岛?!”
岛?听梅掌柜如此说,我瞬间就明白了绢帛画的到底是什么了,是那个鬼岛!
我蹭了过去,站在伯重身后探头去看,果然,那是一幅只有一颗树的小岛,在小岛一角画着一副描绘的十分清晰的门,门上的花纹勾画的相当细致,看得出来这幅画作画者是刻意的去临摹,而非卖弄绘画技巧而作。
我忽然就想到了伯重和我说过的,那个用双童子唐卡占卜出了天启大爆炸灾难的藏人巫师,在藏人巫师疯了之后每天重复画的同一幅画,应该就是这一幅。但是很明显这副绢帛画并非巫师原作,因据伯重所说,巫师是用无数张纸作画然后拼接出了整幅画面,这应该是伯重自己按照比例缩小临摹的。
梅掌柜的反应很大,似乎这个岛真的藏有恶魔一般,嘴唇发青,良久不说话。
伯重等了片刻见梅掌柜不说话,也不急,笑呵呵的继续道:“你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吧,时间不多了……”
梅掌柜抖了抖,咬着牙似乎在强烈挣扎着,终于恶狠狠的抬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伯重耸耸肩膀:“随便你,你可以选择不信。”
梅掌柜似乎瞬间用完了全部的的力气,无力的颓着,手想去碰触绢帛,但指尖尚未碰触到就像被灼热烫伤了一样,慌忙间又缩了回去。他眼神无焦距的盯着眼前的画,空空荡荡的,终于呢喃的说:“好,我带你去,不过……”
梅掌柜仰头时已有乞求之色,“希望你遵守诺言,在登岛的那天,你要立即帮我医治!”
伯重赢了,呵呵一笑把绢帛重新叠起来,“你搞错了,不是登岛的那天,是你要把我带进去,我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我才会帮你医治。”
梅掌柜咬着牙,估计心里早已经把伯重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努力平复着怒气,“好,我答应你!”
“成了,买卖谈成了,合作愉快,梅掌柜!”伯重十分欠揍的伸出了手,梅掌柜气的简直都要昏了过去,冷哼一声理也不理。
伯重也不在乎,看起来心情相当的不错,转身对我说:“你架着他,回船吧”
“啊?回船?那这些人怎么办?”我没想到进行的这么顺利,说走就走,指着那群贴着墙面缩着的手足无措的人问道。
这些人有我们随行的船员,船老大和原本在殿中“狠心柱”的成员,伯重显然没有收拾残局的耐性,随意的挥挥手丢下一句“你处理”转身慢悠悠的打开门竟就这么走了!
我和绺子互相看看,如今我也明白了,在伯重中央集权的统治下,我和绺子已经就要沦为他的马仔了。我丢了个眼神给绺子,那意思:“你处理你的人,我处理我的人,怎么样?”
绺子显然比我更有接受能力,很快就摆好了自己的位置,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一圈,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绺子领会精神,先是清了清嗓子,“咳咳,嗯,想必刚刚大伙儿也听到了,我也正式报个蔓(黑话:报名姓),我爷爷就是咱马天王,各位兄弟不管是从他老人家那辈过来的,还是梅掌柜新收的,这个山头毕竟他姓马,所以我想问一句,到底是他梅掌柜大,还是本少爷大?”
绺子挺着肚子背着手在那帮兄弟面前来回踱着,谱儿摆的十足。
这个时候大家谁也不是傻瓜,眼见着梅掌柜已经废了,大家都是道儿上混的,谁也不会傻到会在这个时候跟绺子顶着来。
大家正面面相觑,有一个精瘦尖嘴的小个子怯怯的答了句:“我……我爷爷是马天王的手下白玉柱(‘四梁八柱’其中一柱,相当于掌管山头马匹车辆的机构)下马房看马的,我从小就,就是听马天王的故事长大的,当然,当然是您大!”
绺子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诶!这就对了!这次本少爷来呢,是听到梅掌柜暗中勾结外人反火(黑话:叛变),咱马天王的山头虽没了,但咱传下来的规矩还在,老话儿说尊卑有序,本少爷今天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各位兄弟听不听?”
依旧是那个精瘦猴子答道:“听,您说!”
“嗯,各位兄弟要是信我,想做正经买卖的就回咱东北马家找我爹,我这就跟我爹说一声,马家大门随时对各位敞开,如果不想回东北的,咱就就地解散!年代不同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咱就别再干了,马天王都撂了手,各位也就听听劝,像这位弟兄……”
绺子指着一个五六十的老头儿说:“您老就回家逗逗孙子遛遛鸟,这么大岁数了就别出来拼命了,哪会让人举了(黑话:报官),进了局到死也出不来,您说是不是?!”
老头儿脸上变颜变色,低着头不说话。
绺子继续说道:“成了,咱爷们儿话就算点到了,路怎么走还得看个人,有愿意回东北的弟兄跟我说一声,我来安排,要不想回咱就哪来回哪去,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