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绺子刚刚走到会客厅的门口,就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此时会客厅的沙发上除了伯重,竟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就是老人妖陆景温,另外在陆景温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那人我并没有见过,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穿了一身十分笔挺的中山装,头发也用发蜡打理的一丝不苟,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刻板规矩,看上去就是一副基层老干部的画风。
我和绺子面面相觑,伯重正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看到我们回来假似抱怨着:“去哪了,这么久,来,一起吃早餐!”
我和绺子干笑着坐回沙发,绺子先行坐到了伯重身边的位置,因为会客厅的沙发只有四座,我只能拖过了角落里的圆凳坐到到茶几的另一侧。
谁知我刚坐下来,那个闷声不响的中山装男人忽然抬头,鼻翼呼扇了几下,然后死死的盯在我的脸上。陆景温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转头用眼神询问,中山装凑到陆景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陆景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陆景温双手柱在龙头拐杖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情不甚自然的绺子,忽然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两位小哥来到我的地盘上,想去看什么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吩咐底下人带你们去,何必做这等偷偷摸摸的小人行径!”
绺子是那种十足吃软不吃硬的人,原本刚见到陆景温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尴尬,但忽听老头子这么明晃晃的指责,当即觉得面子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大声道:“诶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那只眼睛看到咱们偷偷摸摸了?我看您老年纪大了,我是尊老敬老,您也别倚老卖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您倒是会冤枉人,这年头啥都要讲个证据,再说,您这破船上有什么值得咱们惦记的?您要是这么胡说八道,这黑锅,咱可不背!”
绺子说的慷慨激昂,我却听得恨不能去堵他的嘴,咱们的外套里那可还裹着人家舱里顺出来的冲锋枪呢!身上藏着雷,要万一给人家逼急了说两位既然这么说那就搜个身吧,到时候这个人可真真丢到太平洋去了……
再者,绺子根本不知道陆景温到底是什么人,我却知道这个老人妖是多心狠手辣的人物,万一把他惹急了,他自然是不敢拿我和伯重怎么样的,但是绺子完全是局外人,要想对一个局外人下手,太简单了!
我着了急,眼见着陆景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呵斥道:“绺子闭嘴……”
岂料话音还未落,伯重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不慌不忙的填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幽幽说:“哦?这么说,你船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怕我们看见?”
伯重不怀好意的朝陆景温笑笑,样子颇为漫不经心。陆景温面沉似水没有说话,边上的中山装却冷冷说道:“两位先生去了三层船舱,我的鼻子不会出错,我闻到了!”
中山装一口南方口音,普通话说的并不好,听着十分别扭。
“你闻到了?卧槽,这话说的,你难道长了个狗鼻子?”绺子还在火上浇油。
“你!我警告你,你讲话客气点!”中山装“噌”的站了起来,明显是发怒了。
绺子平时大大咧咧,是最不惧这样的场面的,看到中山装这个反应,反而乐了,抓起桌上的水晶虾饺一口一个,连吃了五六个才打了个嗝,笑呵呵的斜楞着眼问:“哟,您警告我?你马爷好怕怕哦!”
绺子的腔调要多贱有多贱,别提他娘的有多欠揍了!我一个没忍住,也乐了出来,中山装一看,顿时更加愤怒,脸上涨的通红,哆哆嗦嗦的指着绺子:“你不要太嚣张!”
我一看,事态发展的方向有点不受控了,忙忍住笑,站起来两边劝着,“绺子你丫闭嘴……嘿嘿这位同志你也消消气,他这人嘴贱,跟谁说话都这样,您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啊……”
有我这个和事老说和,中山装也不好再发作,冷哼了一声愤愤的坐下,转而却对着伯重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先生,你纵容手下到陆老的船上胡作非为,究竟要做什么?!”
伯重正端着一碗粥慢慢喝着,瞥都没瞥他一眼,直接问陆景温:“这人谁啊?”
陆景温刚要说话,谁知伯重又幽幽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大概是忘了我的脾气了,我以为我们在出发之前已经达成共识,你瞒着我偷偷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上船不说,还让狗一样的东西朝我乱吠,啧啧……”
伯重啧啧的摇着头,向我打了个响指,我忙颠颠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三层藏着可能是饿鬼母的事,伯重听完眉毛一挑,“哦?呵,陆景温,你够胆子啊……”
屋内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不知为什么,陆景温听到这句话后,眼角竟不自然的向伯重身边杵着的长刀瞥来,看来惹怒伯重的结果,他一定是领教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相互之间也再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必要了,陆景温面色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常,倒还能不慌不忙的笑笑,说:“咱们的目的是找江无崖的鬼岛,老朽带点自己的东西上船,于这个目的并无冲突啊,你说是不是?”
伯重冷笑一声,“你也是当过大宗伯的人,难道时代变了本事也丢了不成?鬼四星有异象,积尸气马上就有显现之势了,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我还道是哪出了问题,原来是你偷了只饿鬼母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饿鬼母人间产子会招惹来什么灾祸?就算是你封印住了,地府的那些位也不是吃素的,即使一时没有察觉,等到产子那天,这等逆天而行的事,难道还能发觉不了?!”
陆景温面色一僵,“这个……”
“还有,你道江无崖是什么人?他有本事穿行于人间地府这么多年不被发现,靠的就是深谙地府那几位的所有行踪,那几位一有动向,他马上就能察觉,万一到时冥王查到了你这,江无崖顺藤摸瓜,一定会发觉我们在找他的老巢,你觉得,他会坐以待毙?!”
陆景温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刚要说什么,伯重又凉凉的继续道:“我还告诉你一件事,麻烦不止来自于江无崖和地府,如今特事处也已经有所察觉,我想靳国良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我之前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以为依照你的秉性,一旦察觉了少黎的存在,你一定会去动他的家人,我还奇怪为何你一直没有出手,你既然调查了他的身世,也发现了靳国良和他的关系了吧?”
陆景温看了我一眼,并未否认,点头称是。
伯重勾了勾嘴角,忽反手握住了长刀的刀柄,“如今他已经知道你我都在东海,特事处绝不会毫无行动,你也知道靳国良的本事,他不是能任你为所欲为的人,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少黎……所以,陆景温,虽说你带什么上船与我无干,但是,你不把饿鬼母处理掉,我们此行万万不能顺利进行,此事若因你的原因而失败,我即使杀不了你,也一定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泄愤!”
伯重握住长刀往肩上一扛就站了起来,丝毫不给陆景温辩解的机会,冷冷道:“现在,带我去,处理掉”
陆景温还未说话,一边的中山装却急急说道:“你不能杀了饿鬼母,你也根本杀不了她!饿鬼母马上就要生产了,我们的实验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
“华辉!”陆景温忽然开口呵斥道。
“陆老……”中山装明显还要说什么,陆景温手上的龙头拐杖猛地一顿,“闭嘴!”
中山装愤愤的闭了口,但却十分戒备的站到门口的位置,显然是想用一己之力阻止伯重。
伯重看了看陆景温,忽然一笑,说道:“华辉?看这副德行,是华彦裘的后人?”
“不错,难得,你还记得华兄?”陆景温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打了手势让伯重重新落座,表示自己还有话要说。
伯重讥笑一声,甩手把长刀扔给了绺子,绺子屁颠颠的接过,谁知刚捧住,双臂竟瞬间被长刀坠低,一个没留神险些趴在地上,我一惊,这长刀竟重到了这个地步!
绺子呲牙咧嘴的把刀尖杵在地上,这才稳住身形,一面不可置信的抚摸着刀身,一面捡到宝一样的表情,眼睛乐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用嘴型冲我喊着俩字,我虽听不到,但也能猜出这厮在说什么:尿性!
伯重重新坐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壶重新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叹道:“当然,老朋友了,你倒是长情,华彦裘死了这么多年,你竟还照顾着他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