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呆住了。
他完全想不到戴安娜以“裕璜龙”为代价，提出的第一单交易就这样荒诞离奇。若是对比一下，让他假扮成犯人“混”进关岛上那座“铁冰”监狱，再把林雍毫发无损的营救出来……这样的难度似乎并不比打劫美联储黄金低多少。
吴铮清楚自己的斤两，也马上进行了实质层面的设想，这件事并非难如登天，但充满艰难险阻是一定的。要单枪匹马的顺利完成任务……他不具备十足的把握。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林雍是个大活人，不是件死物。而且围绕着他，监狱里还有其他犯人和狱警，共同处于一个环境中……他们谁也不会对吴铮的意图和行动视若无睹，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戴安娜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低声道：“你不是孤军奋战，除了要争取到弗兰克的帮忙，我也会在几天内设定周密稳妥的行动计划，然后带上最先进、最有效的设备，和道格、奥利弗扮成游客赶去关岛，在外围给予你强大、全面的支援。”
吴铮摇了摇头，缓缓道：“也许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和弗兰克谈谈，让他想办法把林雍再弄出来。”
“那也只能算B计划。”戴安娜苦笑道：“反正我不看好。一天前我约弗兰克会过面，他的态度很坚决，明确表示无能无力。即使我反过来答应他放弃打劫计划，只想顺利救出林雍，也被他一口回绝了。”
“很明显他是缺乏对你的信任。”吴铮道：“不代表他真的没办法。”
“听你的意思……”戴安娜美眸眨动：“他对你就可以完全信任了？”
“这你不用管。”吴铮自信满满：“我会尽力去试试，如果可行……”
“那我们的交易依然有效！”戴安娜斩钉截铁：“但牵涉到弗兰克，我不会马上把裕璜龙交给你，要等到林雍安然无恙的走出监狱再说！”
“我不明白。”吴铮疑惑的看向她：“林雍对于整个打劫计划，真的那么重要么？”
“首先他能获取到新的押运路线和时间表。”戴安娜和他对视：“其次在整个过程里，林雍会黑入交管局的后台服务器，远程控制行进路线上的所有交通灯，破坏警方的跟踪信号和定位系统，屏蔽押运车和外界的无线电联络，然后再入侵车载电脑，打开车顶的铬合金入口……”
吴铮听的直皱眉：“等一等，照你这么说，整件事由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还用我们做什么？”
“幼稚！”戴安娜翻了个白眼：“车里装的是两吨黄金，自己不会长翅膀飞出来，我们要做的是搞定押车的警卫，再把黄金转移出来，甩掉警方的支援和围堵，用最快的时间安全撤离！”
吴铮挠了挠头：“我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分工了，就是钻进车厢里打开装黄金的保险箱？”
“我要你加入是想节省时间，不是浪费时间！”戴安娜轻蔑的冷笑：“警方采用的保险箱是所罗门公司定制的最新型产品，不要说破解那些该死的精密锁孔，就是直接用激光切割表层的钛合金面板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成功，你不会真有自信在几秒钟内就能搞定它吧？”
吴铮愕然道：“既然我帮不上那么大的忙，你还要强拉我入伙！”
“你的真正目标……是车尾那两道封闭门锁！”戴安娜诡异一笑：“开启它们对你来说就简单多了，而且可以节省出至少两分钟的时间！然后我们直接弄走保险箱……别小看这宝贵的两分钟，它才是决定成败的细节，也是我们避免陷入被动局面的关键步骤！”
吴铮皱眉思忖，心里不禁一动。戴安娜显然不知道他真正的“本事”，所以只为他量身定制出攻坚车尾门锁的细节，目的是节省出宝贵的两分钟时间。从打劫的“专业角度”来看，她这个选择已经很严禁很周密了，但吴铮能胜任的其实远不止此，比如“几秒钟打开”坚不可摧的保险箱也是小菜一碟，这让他的心理矛盾起来。
要不要真的参与到这次打劫行动里？
就算真的参与了，要不要听从戴安娜的吩咐，只做“分内的事”保持低调？
当然现在就拿主意未免早了些，摆在吴铮面前的“第一单”交易还没下文，不把林雍从监狱里弄出来，也根本就不用考虑后续的事情了。诚如戴安娜所说，吴铮的“开锁”技能可以为整个行动计划节省出宝贵的两分钟；但林雍的“分工”又何尝不重要？没有他的加入和努力，吴铮恐怕也没机会去“开锁”。
而恰恰那些和电子、网络相关的“黑科技”工作，没人能够取代林雍！
就像吴铮的“开锁”，在整个“团队”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
打劫美联储押运的黄金，本身就存在着极高的难度系数，也需要冒极大的风险。戴安娜殚精竭虑的集结“多个领域”内的精英选手，贯彻执行“既要有分工，又要有合作”的原则，为的就是让大家发挥出自己的特长，她再居中策应，保障行动稳妥圆满。
果然，戴安娜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好了，如果你真的在考虑那批黄金……或者说是在考虑裕璜龙，那就先想想眼前这单交易吧，去找弗兰克谈谈，我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明天中午打过来。”
“如果我答应你，”吴铮定定的看着她，把心一横：“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把林雍弄出来……你就会把裕璜龙交到我手上？”
“我已经说过了，还是有区别的……”戴安娜笑的狡黠：“弗兰克如果同意想办法，我要见到林雍本人出来，再把那颗珠子交给你；万一要是他也无计可施了，你还肯亲自混进监狱去救林雍，我就履行之前的约定，先把那东西给你！”
吴铮沉声道：“你信不过弗兰克，凭什么就肯信我？难道不怕我拿到宝珠后反悔吗？”
“你如果是那种人，”戴安娜的语气有些异样：“就不会替我挡子弹，也不会在隧道里留给我一条逃生的路……其实说到底，今天我来找你，赌的不是裕璜龙，而是你的品质和内心！”
吴铮沉默不语，慢慢的点燃了一支烟。
戴安娜目光里的温柔很快消逝，又调侃道：“还有，你现在就得再帮我逃一次……外面守着很多人，好像还有便衣特警，虽然我知道他们有另外的蹲守目的，可偷偷溜走还是有点难度。”
吴铮颇觉好笑，问道：“那我倒很纳闷，你是怎么进来的？”
戴安娜很无辜的一摊手：“我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本来很轻松；可是隔壁的姐妹花突然之间回到家里，跟着楼下就布满了守卫……我只好去床底先小憩一会了。”
吴铮莞尔一笑，指了指笔记本电脑：“还是你煞费苦心，想偷看我的最新进展，结果作茧自缚了吧？”
戴安娜眼里闪过狡狯：“另一个结果也不错啊，至少可以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谈交易。”
吴铮摇头苦笑，掏出手机迅速发给安东尼一条短信：遣走后门的警卫，我有朋友要离开。
安东尼很快发来回复“收到”，照例简单直接，并没有追问任何原因。
吴铮朝戴安娜做了个手势，低声道：“走后门。”轻轻打开房门。戴安娜蹑手蹑脚闪出，回头朝他微笑示意，俏丽诱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吴铮关好门，脸色凝重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
翠日清晨，他在熟睡中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起，弗兰克的语气颇为怨念：“昨晚有不速之客拜访你，应该是戴安娜吧？这件事我不想再拖下去了，必须要你一个明确态度！”
“找美联储安委会提出新的申请。”吴铮揉了揉眼睛。
“你说什么？”弗兰克迷惑不解。
“让他们重新设定新的押运路线和时间表。”吴铮翻身坐起：“然后你别再参与相关会议，随便把这活交给局里的其他人，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弗兰克显然很吃惊：“这是你和戴安娜协商的结果？”
“条件是你想办法把林雍放出来。”吴铮伸手去摸烟盒。
“这不可能！”弗兰克果然一口拒绝：“他被关在铁冰监狱里，我没那么大的权限。”
吴铮蹙眉道：“那把他关进去……就不需要权限了吗？”
“是我把他弄进去的。”弗兰克叹了口气：“出发点就是想破坏掉戴安娜的打劫计划，但事情出现了不可控的变化……戴安娜找我谈判，甚至口头允诺只要让林雍得到保释，就放弃这次的行动。我虽然信不过她，但是心里也一度动摇过，于是就联络了铁冰监狱的那位副监狱长查理·皮尔逊，我们是警校的同学。”
吴铮道：“把林雍悄悄转入铁冰监狱，也是你通过这个人运作的？”
“是的。”弗兰克道：“我们之前的约定就是关他三个月，转狱的公文材料上也是这么说明的，并不是真想让那孩子毁在里面，可是……可是当我再次找到查理的时候，他告诉我说安德生空军基地的一位少将司令员拿走了林雍的所有转狱资料和档案，并且直接通知了典狱长，军方会在半个月后接手这名囚犯。”
吴铮皱眉道：“接手……是什么意思？林雍和军方有什么关系？”
弗兰克道：“我当时也一头雾水，委托查理去弄清原因……很快他就回复了我，说军方准备扣押下林雍的命令直接来自国防部人力资源处，甚至有一名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负责人亲自签署的保密文件。安德生空军基地作为铁冰监狱的大半个当家人，那名少将司令员只能服从命令，至于其他的原因就一概不清楚了。”
吴铮诧异道：“林雍不过是个有精神病史的囚犯，就算有过失杀人的嫌疑，也自有加州法庭审理宣判，这么屁大点的案子，怎么可能被国防部盯上？”
弗兰克道：“我和查理做了粗略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林雍可能遇见了麻烦！”
“什么麻烦？”吴铮稍稍有些着急。
“起因应该是他那颗聪明的脑袋！”弗兰克道：“国防部如果没来由的突然介入，一定是他们了解过林雍的所有档案和过往生平，想和戴安娜打一样的主意！”
吴铮动容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掌握了林雍在计算机和网络方面的超常天赋，想招为己用？”
“没有几个人21岁就能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弗兰克道：“尽管林雍有严重的自闭症、抑郁症和意志行为障碍，现在还错手杀了人，但是瑕不掩瑜，在国防部那些人眼里，他始终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型天才，如果能为国防部效力，他创造出的价值要远远大于几条人命，自身能达到的成就也会超过一个犯人几万倍！”
吴铮目瞪口呆：“那怎么办？军方说收人就收人，这也太霸道了吧？林雍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了？他们又该怎么向他的监护人交待？”
“你还不了解这个国家的体制。”弗兰克苦笑道：“只要是跟军方，还有那些特殊机构产生瓜葛，老百姓的利益算个屁？随随便便就会被碾压到渣都不剩！在所有的地方案件中，一旦涉及到‘国家安全’和‘军事秘密’，法庭和检察官都必须无条件回避，放弃追查案件，嫌犯的罪行和公诉书都变成一纸空文，哪有道理可讲？”
吴铮哑口无言，他即使无法理解，也知道弗兰克并非胡说八道。
“什么叫霸道？霸道就是他们合理合法的说辞。”弗兰克道：“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借口，总之这样的条例规章即使放到联邦最高法院，让总统任命的首席大法官亲自审理，也照样无权过问……林雍如果真的被国防部盯上，肯定无缘三个月后的庭审了，地方法院会迫于压力撤销这起案件，他也甭想再回归到曾经的自由了！”
吴铮悚然动容。如果这件事成立，弗兰克一个小小的警长肯定是撼不动国防部的，不怪乎他有本事把林雍关进去，却再也不能放出来，沉声道：“你是不是还没和戴安娜如实相告？”
“我没和她解释原因。”弗兰克语气低了下来：“戴安娜很在乎林雍这个人，我怕她知道真相后发飙，变本加厉的报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