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面包，伴着冬日凌冽的夜色，苏澈走得很慢。
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看着双双对对的情侣，她才猛然意识到今天这是个情人节，难怪一路走来看到好多捧着花的男男女女。之前烘焙店开业的时候苏澈听了曾之瑶和姑姑的说法，挑了农历，没想过公历是这么个特殊的时刻。
其实她本人对于所有的节日都没有特别的感觉，不管是出事情还是出事后，这些快乐都是与她无关的。当然对于那些当街相拥的情人她也并不反感，虽然她的人生不完美，但是对于旁人的生活，总也是怀着美好的愿景去看的。
走到半途，不知道是何地放的烟火。伴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火树银花映亮了大半个夜空，苏澈跟着纷纷驻足的路人回眸，看着那些绚烂却短暂的美好璀璨在墨黑的天穹上交相盛放。一簇簇的，争奇斗艳。
周边路人俱都掏了手机出来录制，耳畔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
苏澈想到了隋聿修，没等到烟花散尽，转头继续前行。伴着喧嚣的热闹，走上她认定的前路。
“妈妈！”隋聿修已经整两岁，25个月，比起之前自然又是看着长大了不少。小胳膊小腿都更敦实了，看到她过来，张开双臂朝着母亲扑了过去。从之前苏澈一走就哭到现在这样，小家伙也是成长了很多。懂事了，知道鬼哭狼嚎没有用，也就渐渐不再哭了。
苏澈俯身摸了摸孩子的细软的黑发，然后抬眸看了隋母一眼，看到她过来隋母只板着脸当没留意径自进了厨房。
隋父叹了口气不得不迎上来招呼，“小苏进来坐。”
“不用了，我就不进去了，我带聿修回去住两天。”说着，苏澈将面包递给隋父，“这是我们店里自己做的面包，都是新鲜的。您试试看哪种好吃，我以后再送些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隋父略略有些尴尬，拿又不是，不拿又不是。
苏澈见状，也不为难他只俯身将袋子给了隋聿修，同时在他耳边轻声交代道，“拿去给奶奶。”
“哦！”小家伙欢快应了声，拖着几袋子半人高的面包哒哒哒跑进了厨房。
稍后，又晃动着小短腿跑了出来。没往苏澈这里走，而是转向径直往房间里跑，没一会就见隋益抱着他走了出来。
自服刑结束出来之后，他在家这边待了小一个月之后就又去了帝都。苏澈没有刻意打探过他的近况，反正以他这些年的存款，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因为案底不能帮人打工，凭着他的专业和精准眼光做做投资也不至于饿死。
看着他手里提了个小背包，苏澈下意识要去接过来，却被隋益侧身闪过，而后他朝隋父道：“爸，我去送聿修。”
说着，隋益抱着儿子就走出了门。自己就这么被忽视了，苏澈脸上有些讪讪，却不忘和隋父示意，“我先走了。”
“好，走好啊。有事给我们打电话。”隋父在门口这么咋呼着，直到三人进了电梯，他才关门回屋往里走。
一扭头就见隋母虎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略有些不满，“你这什么脸色啊。”
“我这什么脸色，我问你们啊？一个两个三个的，要不都跟着那女人走得了，真是狐狸精。”隋母忿忿不平。
“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人家还好意带了面包给你。能不这么小鸡肚肠吗？”隋父拍了拍厨房里流理台上的几袋子面包。
“哼，她这就是以小搏大呢，就你们男人会被这种小恩小惠收买。”她对苏澈的不满，怕是比山高比海深。
隋父也懒得和她再多什么，摇了摇头，自顾自往书房里走去。
他今年到三月就满六十了，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厂里返聘，暂时还退不下来。刚好借着忙技术的借口，躲避隋母的碎碎念。
老公避开，儿子和孙子又不在，隋母找不到人泄愤，一怒之下将大门反锁了。
于是，送完苏澈和隋聿修回头的隋益就开不开家门了。意识到是母亲反锁之后，他到也不着急，忖度片刻从容掏了手机出来。
看到隋益来电在屏幕上跳跃的时候，苏澈还有几分怔忪。身边的隋聿修看见了那闪烁的图标，觉得好玩小胖手一伸，不由分说就帮她划开了接听键。
苏澈有些愕然，却也不好指责孩子，一手将他的小手抓了，一手举了手机靠在耳边，“喂。”
“那个，我好像没办法进家门了。”
他的声音隔着电波，听上去有些落寞。苏澈不自觉握紧了手机，“没办法进家门，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出了她有些焦虑，隋益忙忙道：“没什么大事，就大概是我妈嫌弃我，不想要我了，所以好像直接把房门反锁了，现在我进不去。”
苏澈原本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在这边无力摇头，道：“打电话让你爸爸开门不就行了。”
“你不明白，我爸惧内。”
“但是你打给我好像也于事无补啊。”苏澈迟疑。
“……”隋益沉默，片刻之后，道：“行，那没事我先挂了，你们平安到了再给我消息。”
结束了通话，方才一直窝在苏澈怀里的隋聿修抬了头，在幽暗的车厢内只有来往车灯和街边的招牌光线间或落进车里照明。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隋聿修的小脸显得莫名深沉。
“怎么了？”苏澈侧身抱了抱孩子，在他小脸上亲昵的靠了靠。
“宝宝想爸爸了。”
“那怎么办呢？”苏澈眼中犯难，“送宝宝回爸爸身边好吗？”
小家伙闻言当即扑进了苏澈怀里，一个劲的扭头，“那还是算了。”
虽然以苏澈现在的经济实力，有足够的钱可以重新买房子，但暂时还是与小表妹吴茗瑜一家住在一道。屋子是很久前苏澈高中时苏桂兰买的，原本没打算带苏澈过去，后头因为女儿的告密后才不得不带了她过去。三室户的房子，在苏澈出事后，她的房间就被改成了书房。
后头苏澈负担了吴茗瑜的治疗费用后，苏桂兰又腆着脸求她留下。房间也重新给她收拾了出来，虽说没法布置到和以前一样，但苏澈本身也不是多对这种身外物念旧的人。也没多计较，反正对她来说住哪里都一样，这边还有吴茗瑜和她说说话，也就暂时凑活了。
于是，苏澈带着隋聿修到了家。原本在看电影的吴茗瑜听到声音当即欢呼着奔过来，抱了小外甥来问，“宝宝有没有想阿姨妈妈。”
隋聿修也是相当会看眼色讨人喜欢的，在她颊边吧唧亲了一口，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朗声道：“想。”
“哎呀，聿修来了啊。”原本回房间的苏桂兰和吴岱也都听着声音先后跑了出来。
虽然苏澈自己已经不再叫姑姑姑父，但却没阻止孩子叫人。所以，隋聿修看着两人，也特别热情的呼唤，“姑婆婆，故公公。”
苏桂兰这人虽然是小市民的性子，爱贪便宜又喜欢算计，但终究是个母亲，对自家女儿是真的付出全部。同样，对隋聿修也算得上相当喜欢了。每次见面都会给钱，虽然不过一百块，但就她这么个嗜钱如命的性子来看真的算是出了大血。
隋聿修虽然对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大概是本能，总觉得这种红票子是好东西，对这苏桂兰也是格外爱娇，抱着她的脖颈，特别肉麻的蹭了蹭，“姑婆婆。”
“好孩子，好孩子。”苏桂兰这边抱完，吴岱就接手了过去。
对于这两人抱走孩子逗弄的行为，苏澈并没有阻拦。在沙发上坐了，倒是吴茗瑜玩不到小外甥在苏澈身边负气坐下，“真是太过分了，聿修又不是玩具，每次都和我抢。”
听着她的抱怨，苏澈轻轻笑了笑，没应声。听着手机短信震动，她垂眸看了眼，在她发送那条“到了”的文字信息之后，隋益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字——好。
想了想，她终究是还是把对话框里编辑的那条“你回家没有的”文字删了。轻呼了口气，随后放下了手机，起身去房间里找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