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便是正式进入了深秋时节,宫中的不少花卉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纵然那些娇艳花朵盛放了整个夏日,但是到了这凉秋时节还是难免破败凋零。为了延长花期,便是要放进特制的花房里面去的。
而一切特意培育出来的观赏花卉还能够依然盛放,只是这些花卉培养出来着实是难得的,故而大多是送去了各位贵主子的宫里,倒是难得摆在外头了。
不过因为那些大片的花卉搬离了,在御花园中留下了不小的地方,宫人在上面铺上了鹅卵石拼成了道路,两边树木岑岑,黄叶飘落,倒是一副秋日美景。
穆鸢与平阳坐在御花园中一处不大的亭子里,因着入了秋,这亭子四周围在凉亭顶上悬了轻纱软缎,粉白的颜色倒是颇为柔和。纱缎只垂落地,随着秋风微微飘扬,却也是将那微凉的秋风隔断在了亭子外面。
凉亭中有着淡淡的酒香,里面混合着花朵的香气。平阳往一旁染着微弱的红色火焰的暖炉瞧了瞧,那上头是一个小小的铜锅,里面灌满了水,水里则是有三个细口青瓷酒瓶在里面温着。淡淡的花酿香气让平阳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角,而后看向了穆鸢道:“贤妃娘娘待你真好呢,还能喝到酒,我母妃却是不愿让我喝的,明明父皇都说我能饮酒了。”
穆鸢手里拿了一根用孔雀羽毛绑束而成的花扫,慢悠悠的扫过了面前的青瓷瓶子,拂去上面因为插花后而落下来的点点花瓣,听了平阳的抱怨后穆鸢抿唇而笑,道:“修仪娘娘也是为了你着想的,平阳你年纪还是小的,轻易不能饮酒,我今天拿来的也不是酒,而是花朵酿出来的,不醉人的。”说着,穆鸢看了眼赛金,道,“看看是否热了。”
赛金应了一声,用一方颇厚的棉麻帕子包起了青瓷酒瓶试着温度。
平阳则是左右瞧了瞧,问道:“尔雅姐姐,为何不见雪盏?这般好的天气她怕是很喜欢出来走走的呢。”
穆鸢闻言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都颇为喜欢玩闹的缘故,虽然平阳与雪盏见了没几面,但是平阳却是颇为喜欢雪盏的,两个人也是能玩儿到一处。平阳是个不太重视主仆规矩的,雪盏这只小狐狸也不大懂这些,故而她们一起倒是颇为和谐的。
但这次穆鸢却是没有带了雪盏,这缘由也是简单得很,只听穆鸢笑道:“这次我可是带了点心来的,若是带了雪盏,这些怕是都要进了她的肚子,平阳你论抢东西可是抢不过那丫头的。”
放于别处,雪盏可是要拖出去打板子,与主子争食成何体统。但是平阳显然是不介意的,反倒是好奇的看着穆鸢手边的那个红木盒子,
穆鸢这次也不见叫了赛金来,而是自己伸手去开了木盒,从里面把碟子取了出来。
早晨从柳贤妃的小厨房里拿来的点心大多是没有动的,不过穆鸢也不想就此把它们丢掉。自从味觉恢复了,穆鸢的胃口也好像是一夕便恢复了一般,对于吃食方面颇为挑剔,但是对于好吃的东西也不像是以前那般浅尝辄止。
曾经的穆鸢吃什么都味如嚼蜡,如今倒是胃口大开。
把几碟子点心取出来放在桌上,而这时候赛金也拿着温好了的花酿走了过来,取过了两个与青瓷酒瓶一般颜色的两个酒杯,手腕倾斜将瓶中清冽的花酿倒出来,而后端着酒瓶后退了两步,安静站立着。
穆鸢却是捏起了一块点心笑着送到了赛金的嘴边,赛金眨眨眼睛,自是张嘴吃了,甜香的味道让小姑娘笑弯了眉眼。
平阳自是取过了一个酒杯,举起来凑过去闻了闻,只觉得清香的很,而后便是伸出了粉粉的舌尖碰了碰杯子里头的酒水,只觉得甜香清冽的很,便是笑着一饮而尽。
穆鸢也是浅浅的抿了口,与平阳坐在一处饮花酿吃茶点,随意的说些闲话,外面是飘然落叶,风过时煞是瑟瑟,可是亭子里却是暖意十足,悠闲自在的很。
若是天天都是这般的日子,即便是神仙也是懒得换的。
穆鸢托着下巴,瞧着被微风卷起来的粉白幔帐,笑容浅浅。
待日头渐渐升起来时,风渐渐的大了些。平阳撂了手上只吃了一口的糖蒸酥酪,把勺子搁在一旁,用帕子擦擦手后起身走到了亭子边缘,掀开幔帐往外头瞧了瞧,而后笑着对穆鸢道:“尔雅姐姐,瞧着这风也起了,是放纸鸢的好时候呢。”
穆鸢便是起了身,伸手去拿一旁的纸鸢。
这宫里的规矩大得很,即使是纸鸢这么简单的物件都不能让主子动手,而是要精细的扎好了才能送来,上面也并非是寻常用的纸,而是细细抽丝而成的丝绢,纤薄如同蝉翼一般,上面用了特制的墨水勾勒出来各种美丽的花纹形状,尤其是在日头下尤其好看的。
因着两个都是公主,故而这纸鸢上面的颜色也是华贵得很。穆鸢本就是只觉得放着好玩,倒也不在乎上面画着什么,便随意找了个富贵牡丹来了便是。虽然瞧着贵气,但是却是有些俗的。
反观平阳手里的那只纸鸢倒是多了不少花哨,瞧着不大,但是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后面拖了两根长长的尾巴,只用金线勾勒但是却显得颇为精巧可爱的。
平阳显然是极其喜欢这只纸鸢的,眼睛里都是冒着光芒一般,拉着穆鸢离开了凉亭到了园子中。
一般贵主放纸鸢都是要让宫人去拿着纸鸢跑动,他们自己是懒得做的,但是平阳却是兴冲冲的举着纸鸢要自己把它放起来。穆鸢瞧着平阳着实是有些不得要领,却还不让人帮忙,只能笑着摇摇头,而后指尖微微捻了捻。
一道黑色的雾气消失在空气中,而后便是风突然大了些,可就是这股风一托,便是将平阳的风筝直接托的飞上了天。
“起来了起来了!”
平阳瞧着很欢喜,扯着纸鸢的线十分高兴的模样,但是喊出声来的却是赛金。
长在提亚的赛金显然是没有瞧见过纸鸢这个物件,如今看了倒是觉得新奇的很,刚才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平阳,这会儿瞧见纸鸢起来了自然是欢喜不已,拍了拍手似乎在道好一般。
穆鸢笑着摇摇头,正想把她手上这个算不得好看的牡丹纸鸢放起来,可是她的动作却是猛地顿住了,眉头蹙起往御花园的小径上看去。
这时候,却是有个人远远而来,青衫道袍,身姿颀长,一张精致得如同精细雕刻一般的玉面上冷漠淡然,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走。
穆鸢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沈清,若是以前是有些怕他,那现在就是纯然的厌烦。
这人能坑了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不是平阳还在这里穆鸢恨不得转身就走了。
正想拉着平阳离开,穆鸢一转头,却看到平阳只顾着拉扯着纸鸢,却没有看路,一直往后退。沈清显然也是先看到了穆鸢,微微一愣,而后站在那里,竟然是被平阳直接撞了上去。
沈清顺手扶住了小公主的身子没让她跌倒,平阳骇了一跳,昂头去看。
但是就在小公主看到沈清脸面的瞬间,她本来的神色都凝固在了脸上,微微瞪大了眼睛,连自己的纸鸢落到了地上都不知道的。
沈清显然也不明白这个小公主盯着自己作甚,眉头微蹙,但是穆鸢却是记起来了一桩事情。
平阳当初跌断了腿的时候不是说过,她在屋顶上瞧见过一个神仙,穿着道袍,及其好看,还能在天上飞?
莫不是,平阳看到的是沈清?
就在穆鸢思量至此时,耳边就响起了平阳混合着惊讶与欢喜的声音,好听的似乎百灵一般清脆:“神仙,你怎么在这里?我总是梦到你,莫不是现在也在发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