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承原本是有些气恼的,原因无它,便是着宋婉言临盆的事情穆鸢倒是派了人去报信儿,但是萧宇承王爷自己觉得在宫里受了委屈和苛待,便是谁也不见,常远又是个有心和宋婉言作对的,故而也就把人拦住了没让进门。
等萧宇承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急匆匆赶来,一路上都是压着火气,既不是气自己,总归瑞王爷对谁不好都不会对自己不好,也不是气常远,他对于这位贴身太监还是信任有加的,这火气自然而然的就撒在了穆鸢身上。
他可不记得自己昨天到底是什么嘴脸,这会儿就只想着穆鸢居然没有通报他,莫不是对自己的宠妾有了猜疑嫉妒?
这般妒忌成性的女子,必然不是好的!
恼恨的来了,但是等到了门口却看到穆鸢坐在这里守着,身边还有孙甚,萧宇承便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什么,等穆鸢这委委屈屈的一句话说出口,萧宇承哪里还有什么火气,尽然是觉得尴尬。
瑞王爷是不会承认自己料想错误的,一个眼神儿便是扔给了常远。
常远惯常就是伺候萧宇承的,自家主子的脾气最是明白不过,这会儿纵然就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常远便是闻弦音知雅意,直接跪在地上,高声呼喊着道:“主子赎罪啊!是奴才眼皮子浅,居然没有让宫娥进门,这才耽搁了时辰,着实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这就去领罚!”
萧宇承皱起眉头看着他,心里倒是赞了句果然是知情知趣,脸上则是一片冷然,道:“你既然知道便是去领了十棍子再来见我。”
常远暗暗叫苦,这十棍子到底是没躲过去,着实是可怜得很,算了,为了主子挨罚也能让他记得好处,倒也是不亏的,就是可怜自己的屁股了。正叹气的时候,却听到穆鸢的声音好似天籁一般的响起:“等等。”
萧宇承看着穆鸢,没说话,但是有了些疑问。
穆鸢倒是懒得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若是说错了,从头到尾错的不过是萧宇承,但这话穆鸢不会说,也不能说,只能笑着道:“也是我糊涂了,怕是支应错了时候,倒是让常远公公平白的受了可怜冤枉。这十棍子先记着,王爷身边可不能没有体己人伺候着,我倒是想跟王爷求个情,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赏给我这个面子?”
萧宇承本就只是拿了常远当了挡箭的盾牌,这会儿听了这话自然也就顺坡下驴,瞪了眼常远道:“还不谢谢王妃。”
常远心里着实是感激的,全然是忘了早上的时候穆鸢把他拒之门外的冷淡,只管笑着道:“奴才谢谢娘娘,以后必然老实本分,不让娘娘失望。”
穆鸢抬了抬帕子,有心卖他一个好,也就应了下来。
一番客气之后,萧宇承才算是又功夫去关心一下自己躺在屋子里头的“美妾”,眉间微皱的看着,问了句:“情况如何了?”
孙甚正要说话,却看到穆鸢往前掠走了一步。孙甚大人不愧是历经两朝的人精,立马比了嘴巴,老老实实的站着。
穆鸢则是道:“我是听了丫鬟回禀方才知道宋姨娘要生产,便是请了稳婆还请了孙太医来,生怕又什么岔子,本想着让她去个大点的地方,可是宋姨娘是移动不得了,不得已才让她留在了这里。”说着,穆鸢看向了一旁的桑罗,“你刚刚进去瞧的时候,宋姨娘如何了?”
萧宇承这才看向了桑罗,而对上那张面孔的一瞬间,瑞王爷就抿了抿唇角。
这不是秋言?刚刚芊芊虽然让常远拦了,但是后来明明回禀了说,这秋言已经被带了去,吓得昏了,可是现在瞧着分明就是精神得很,哪里像是吓到了的。
桑罗顶着的虽然是秋言的皮相,可她的内里却是丝毫没有秋言的记忆,她可是不管萧宇承如何,只管神色淡漠低眉敛目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进去瞧了宋姨娘,精神极好,想来是有力气的。”喊得那么大声,自然是有力气的,况且一碗鸡汤灌下去也不怕她肚饿。
只不过桑罗却不知道,一碗鸡汤,能把那个女子吓破了胆,即使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放。
萧宇承想要问问为何秋言如今叫了穆鸢为主子,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口微微紧了紧。
低头去瞧,就看到了一只纤纤素手,指尖白皙,豆蔻鲜红,而腕子上头的一个鸡血石镯子鲜红似血,更是显得那皓腕无双雪白。抬起了头,就对上了一双带了些不安的眸子,就听穆鸢嘟囔道:“王爷,我做的可对?会不会让你不欢喜了。”
萧宇承是个男子,而且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对着宋婉言死心塌地恨不得化作鸳鸯双飞去的男子,他还可以宠幸着英姿菱角,还口口声声说着爱情。如今,这般绝色女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他对错,他那里愿意说她不对?
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吐出两个字:“甚好。”
穆鸢便是笑开了,眯起眼睛,遮挡住了里面的凛凛寒光,但是那嘴角扬起的笑脸着实是明艳照人的很,混合着天真澄澈的妩媚脸孔,足够让萧宇承柔和眉眼。
就在这时候,窗子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就这么冒了出来,生生的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萧宇承微微皱眉,而一旁的珠云却是上前一步对着穆鸢道:“主子,想来还要生不少时候,主子不妨回去休息?毕竟产房不洁,怕污了身子。”
穆鸢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不妨事的,珠云你莫要这般大惊小怪。”
不过不待她说完,就有一个婆子出了门,对着穆鸢匆忙忙的行礼,而后道:“王爷,王妃,宋姨娘怕是要不好,胎位不正,生产艰难。”
穆鸢瞧了眼孙甚,而孙太医脸上则是毫不意外的神情,他早早就知道宋婉言胎位不正,给出过警告,只可惜着瑞王府不清净,宋婉言身上的事情也是一桩接这一桩,哪里有时间调养。
心里并没有起什么波澜,穆鸢脸上却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对着那婆子道:“那现在要如何?”
那婆子只管摇头,她只负责接生,可不管救人,若是说岔了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自己的命也要折进去的。
穆鸢却是看了眼孙甚,道:“孙医正,还求你救命了。”
孙甚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又走到了这一步,老夫今年着实是流年不利,改日子绝对要去清凉山上求大师开解的。脸上则是一片镇定,道:“王妃,老臣自然是会尽力,只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穆鸢点点头:“医正大人但说无妨。”
孙甚看了眼萧宇承,见他没什么反映,便是道:“若真的出了事情,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保大还是保小?”
这般问题本不该问,不吉利的很,但是孙甚毕竟身份在这里,无论是萧宇承还是穆鸢都要给几分面子,而且总不能到了当口在讨论,早些决定了也是好的。
若是以前,萧宇承必然是要说了保住宋婉言为重,他当那个女子为自己的真爱,视那女人为自己的知己,自然是要护着的。可是如今萧宇承却是犹豫了,一时间脸上踌躇,却是没有说话。
穆鸢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能看得出萧宇承此刻的心情,先是心里嘲讽一笑,而后却是温和的看着孙甚,有意无意的扬高了声音,让她的话能够顺着窗子传到里头去。
“贤妃娘娘曾说起过,要保住孩儿,孙医正,想来宋姨娘也是这般想的,她那么温柔大度自然是更希望孩子好好生出来的。”
这句话,萧宇承并没有提出异议,纵然他心里有几分心思但是到底是说不出口,如今穆鸢能替他拿了主意自然是好的,他倒是有了几分松了口气的感觉,一时间居然让穆鸢觉得宋婉言纵然千般错处万般不对,可是遇到这么个渣男,算是这辈子倒了最大的霉运。
而孙甚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总归这宫里宫外的女子都是这般,生了孩子就是旁人对他们最大的判定,好像唯一的任务就是有个孩儿,而那孩子永远是要比女人金贵的。当初隆鼎帝的德妃便是个足够贤良淑德的女子,已经成了四妃之一自然是身份尊贵,不也是因为保小不保大没了命?孙甚倒是觉得不值得,可是到底是不能多说什么的,更何况这宋婉言身份不显,更是觉得理所应该一般。
可是突然地,屋子里原本的痛呼尖叫骤然的停了,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的戛然而止,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宋婉言愣愣的躺着,一时间似乎灵魂头脱离了出去。
穆鸢的那句话,她听过,她分明听过!
就是宋璃在生产的时候,自己对着她的宫娥碧荷说过的,一模一样!
一声尖叫,在一片静谧中凄厉响起,让人浑身发麻的惊悚。
“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