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虽然洪亮,却掩饰不了语气中的颓唐,人未至,心已死。
夏小天脚步一顿,不知怎地,眉梢微动,闪过一丝惆怅,当然,他并不是同情刘海男,只是对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感到不安,虽然这是他早就预见性的结果,可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一些。
头筹?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么?
凛冬的夜,总是带着刺骨的寒意,不经意间,它就能刺破你的防御,让你感受零下百度的寒。
“自负,永远是一个杀手最大的忌讳,哪怕你对目标知根知底,也不能麻痹大意,这是做这一行的准则。”夏小天沉默了会,看着丧失斗志的刘海男,还是叹息道:“你不是葬送在我的手里,而是被你自己葬送性命。”
刘海男脸部肌肉一颤,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停下脚步的夏小天,表情有些复杂,可很快就化作讽刺,微涩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怎样说都好,不过我想很快,我就能在路上见到你。”
他即将会死,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这个路,自然不是活路。
夏小天默然,没有再说什么,脚步却再次迈动开来,和刘海男仅剩几步之遥,哪怕对方已经丧失战斗力,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拳头很紧绷,脚步很沉重,每一步落下,就好比一记重锤,敲击在了地面上,敲击在刘海男的心头。
刘海男摇了摇头,这次,他没有讽刺,更没有畏惧,做这一行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无措的怔了怔身子,看了看身前耷拉的两只废手,不知在想什么。
几步的距离,很近,但因为夏小天走的极慢,因此,在数秒后,他才走到刘海男面前,两人相隔,不足一尺。
刘海男的眼中泛起一片阴影,他抬起了头,直视着夏小天,嘴角微微上扬,诡异的笑了起来:“有件事我很在意,根据我的情报,听说你会一种莫名的力量,我不知道这其中的涵义,只是今天见你出手,没看到你使出什么花招,是我不配?还是这情报也只是一个幌子?”
夏小天松了松拳头,他没想到,临死之际,刘海男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只是听到这番话,他的表情不再沉静,嘴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说的,最终想了想,他蠕动嘴唇,开口道:
“人类不能因为科技发达就一味的依靠外物,要知道,我们身体的本能才是保护自身最大的资本,任何以此衍生的外延终究是外在,你可以利用,但不能依赖,因为这会使你迷失,过于的依靠也只能让人丧失本能。”
“身为杀手,我想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天官赐福,我们有幸能成为大地上横行的生物,所凭借的不就是我们的肉体么?”夏小天微微颔首,望着刘海男,尽可能平静的讲道:“所以,能靠拳头解决的事情,为何要用其他花招呢?”
他违心的说了一个谎!
不过话虽然讲的有点长,但句句有理,而最后一句话更是盖棺定论,间接的回答了刘海男的疑问。
刘海男闻言身子一震,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意,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沉思,又或是等待某人手起刀落,哦,不对,应该是手起拳落。
而夏小天说完话后,又一味的沉默起来,他的拳头没有落下,只是眼神盯着看似认命的刘海男,心中百感交集,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因为刘海男前面的话等于帮他证实了一个即将到来的危途。
在以往的职业生涯中,他所遇到的刺杀者源源不绝,几乎每隔一个月,都会有自负的暗杀者前来,只是结果大同小异,他还活的好好的,任何想要他命的人却或许已经投胎转世,然而即便如此,暗杀者还是不厌其烦的送上门来!
他不明白那些疯狂的家伙到底吃了什么药,如果是艺高人胆大他还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每次来刺杀的敌人虽然大部分都是还行的家伙,但实力境界却没有那么高,除了个别拥有特殊暗杀手段的家伙带给他意想不到的麻烦,至今为止来到江海,还算平静!
他也从最初的谨慎渐渐变成烦闷,作为一个向往和平的家伙,每个月都要按部就班解决一些身体存在上的危机,还会时不时的出点血,搞的跟女人来大姨妈一样,恐怕换做谁,都会感到恼火。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且不说自己才来到这边第一天就暴露行踪,刘海男的出现更是令他有些心惊,因为表面露出的高下立判,实际上他到底运用了何种程度的力量,只有他自己知道!
更何况往往第一个来的,实力比较靠后,当先来者身死,后来者会接踵而至,这意味着,后来者的实力更为强劲。
所以,当刘海男说完那句想要拔得头筹时,他就知道,今夜,不会太平安了。
夏小天低垂眼帘,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思绪渐渐回到现实中,望着眼前的刘海男,拳头再次握紧,带有刚猛的力度开始缓慢扩张,他举起了拳头,骨节的发白代表强大的劲道,这一记落下,将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再思考后面的危机,举拳的姿势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刽子手,死亡的气息笼罩开来!
就在此时,刘海男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没有负隅顽抗,也没有垂死挣扎,只是死死盯着夏小天,就好像要在黄泉路上记住这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庞!
这个世界总有一种人,会固守一些死板的东西,如同那些年反对革命被后世定义为右翼的分子,在被新政府处死之际,总会呐喊几句老旧的口号,现在,只是口号变了而已。
“败在你手里,我服了,但让我死在你手里,我,不甘!”刘海男怪笑一声,旋即脸色一狠,五官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哧!”一种特别的声音响起,宛如骨肉分离,肢体破裂,听上去很心悸,很瘆人!
夏小天瞳孔微缩,刘海男就这样在他面前闷哼一声,颓然倒地,嘴角有鲜血溢出,滴在地面上,在黑暗中,散发出艳丽的色彩。
这是死亡的颜色,殒命的彩斑!
“哎…”夏小天放下了紧绷高举的拳头,有些复杂的望着死不瞑目的刘海男,盯着那双不甘落幕的瞳孔,不知怎地,他竟涌出几丝悲凉的叹息声。
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死去的人纵然生前再多风光,死后却是一场空,活着的人看似幸运,但每天都要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不知道何时,自己也会命丧黄泉,这该说死去的人有福,还是活着的人有福呢?
这个问题有些哲理,夏小天不是哲学家,他给不了中肯的答案,对他来说,生存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意义,哪怕这种生存是建立在水深火热的人生中,但每天醒来能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看一眼湛蓝的天空,感受身体的气息,就已经很有福了。
毕竟活着对他这种人来说,向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活着为了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谁能一概定论,他也不想当哲学家,思考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只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想死。
夏小天摇了摇头,甩去心头的忧虑,转而屏息,缓缓的俯下身子,先前举起的拳头虽然放下了,但没有松开。
他弹指试探了刘海男的脖颈,确定他真正没了生命迹象,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旋即,他别过身子直接俯蹲下,很自然的坐在了尸体上。
特殊情况下的冷血,是他经历了多少年灾难唯一学会的东西,即便这种东西十分的不道德!
额外一提的是,对于从事这一行的杀手,都有一个另类或者说变态的通病,那就是在完成任务击杀完目标后,喜欢挑开目标的颈动脉,用舌头品一下刀尖上的鲜血,以此告诫自己,这是死亡的味道,更有甚者,在情况允许下,还不着急隐遁,反而大胆的踩着尸体载歌载舞,哼几句曲子,以此宣泄愉悦,彰显活着真好的意味。
夏小天自然没有这种恶心的趣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坐在死尸上小憩一会,毕竟刚才看似简单的两手,其实只有他知道,在那瞬间释放出来的精神以及力道消耗了他多少体力,而且还不算被刘海男打击了两下后的伤害。
然而,虽然他没有割颈尝血,踩尸泄欲的习惯,却还是有个人的兴趣,准备的来说,应该是等待某些事物到来之前的无聊消遣。
夏小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很便宜的中南海,也是焦油含量最低的烟,低头看着烟盒,他想起来自己来到江海貌似很长时间没抽烟了,不过还是随手保留了带烟的习惯!
忽然笑了笑,笑意无声,却很快化作舒畅蔓延全身,他的心似乎也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淡淡的气味缭绕在夜色中,十分的朦胧,却透露出某人复杂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