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
老靳说：“爆……爆炸事故发……发生前，美华金属厂那……那个停过电。”
“停电？”潜渊问，“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这意……意味着什么，你们想……啊想想。”老靳大着舌头，“哦，对了，还有……爆炸发生当时，总经理办……办公室的小楼里有四……四个人，都没有受伤。”
“哪四个？”
“美华厂的老板吴国柱，工……工程师杨什么，还有会计叫刘……刘什么，是个女会计；最后是吴国柱的儿子……嗯……对了，叫吴健。这四个现……现在都在派出所。”
“懂了。”潜渊按下了停止通话键。
他对寻秋池和法师说：“我们回去吧，反正留在S市也暂时不会有进展了，我们需要通过九皋搜检这几个人。”
寻秋池和法师同意了，三人跳上车返回。大约在晚上十点，他们回到了A市的家。简单洗漱后，他们和九皋一起围着茶几吃汤面，九皋吸溜着面条表示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必须给他至少两小时的调查时间。
潜渊说：“行吧，趁着这两小时，我们三个休息一下。”
寻秋池一脸郁卒：“天天吃面，一日三顿面，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吃顿好的？我在你们七处都养瘦了。”
潜渊闻言笑道：“你居然还不满足？这是海鲜面！”
寻秋池的脸色臭得跟屎一样：“处座，放一点紫菜就叫做海鲜面啊？那么米饭团上淋点儿醋就叫做寿司喽？面饼上放根葱就叫做披萨喽？讲点儿良心好伐啦？”
“说到良心……”潜渊捧着碗说，“如果美华厂的爆炸事件是选择者所为，你们觉得老板吴国柱会是凶手吗？我觉得不太像。”
法师把筷子横着夹在虎口处，双手合十：“处长，我觉得此人乃是一位仁义君子。”
“噗嗤！”九皋讥笑道，“我的好和尚，这个堕落的时代没有人是仁义的，也没有君子！那吴老板这么做，是因为积极救治员工是他的责任，以后在法庭上，涉及到刑事部分他还能争取减刑。”
潜渊说：“不管怎样，伤员的救治是个无底洞，尤其是这样严重的烧伤，往往花了几十万上百万，最后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吴老板能有这份珍视生命的心也是好的。”
“这个吴老板多大？”寻秋池问。
“大约五十三岁。”
寻秋池皱眉：“选择者通常不会附身五十岁的人吧？大别山那个孙嫂除外，人家已经当了几十年选择者了。”
“是啊，从年龄来说也不像。”潜渊说。
“行了别瞎猜了。”九皋一仰脖子把面汤喝了个精光，“我把派出所拘留室的监控找出来，我们就这么观察着，不信选择者不露马脚。”
潜渊苦笑：“知道我希望什么吗？”
“希望什么？”寻秋池问。
“希望他们当中没有选择者，整件事单纯是个意外。”潜渊扶着额头，“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妙的现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咱们七处辖区内的选择事件，呈现受害者越来越多的趋势。”
寻秋池粗略回忆了一下，点头：“好像是，虽然我来了才几个月。”
潜渊喃喃：“从武加丕在游艇上杀了三名讨债集团的同伴，到瞿铭以教师身份害死了几位女学生，到大山深处的孙嫂控制整个村庄无法生育，再到整栋住宅楼的坍塌，如今又是车间爆炸……三人以上同时死亡就有可能是选择者所为，现在死亡人数从个位数变成了十位数，下一次是什么？死亡百人以上的爆炸或者踩踏事故吗？被选择的无辜者越来也多，选择者则从独狼变成了团伙，我们七处如是，其余行动处必定也面临同样状况，是我们反选择委员会的工作倒退了？还是选择者高歌猛进步子迈得太快？”
“形势太严峻了。”法师深沉地说。
寻秋池问：“喂和尚，谁允许你吃三碗面的？”
法师说：“吃素的人肚子里没有油水，所以食量比较大。”说完，他端起碗去厨房捞第四碗阳春面。
吃完了面条，九皋花了几分钟调整好机器，将美华金属厂辖区派出所的拘留室的画面被调动到电脑屏幕上。
虽说屏幕是27吋的，但同时播放三个画面还是显得有些小，他们干脆搞来一块幕布，把影像投影到大幕布上，还是挺清晰的。
“老靳说有四个人被警方控制了，这里怎么只有三个？”潜渊问。
九皋回答：“警察传唤的四个人里面，有一位女会计，已经快六十岁了，她不是美华金属厂的，而是从国企退休之后，依靠为小型民营企业做账发挥余热，顺便挣点儿小钱补贴家用的。咱们江南地界这种老会计太多了，通常他们都同时做好几家小企业的帐，每个礼拜或者每半个月去一次。那天晚上，老太太会计是七点钟抵达美华厂的，往后两个小时一直到事故发生前都在做账，连板凳都没离开过。所以她和事故基本没有瓜葛，警察问明情况后就让她回家了。”
潜渊点头，问：“还有谁？”
九皋指着投影屏幕说：“现在笼子里的三个人……”
寻秋池打断：“什么笼子？真难听，这是我们派出所的拘留室。你们家拘留室不装了铁栏杆？万一嫌疑人逃跑危害社会呢？”
“我们家没拘留室。”九皋说。
寻秋池隔空给了他一下。
“行行行。”九皋揉着脑袋上的包继续，“现在三间拘留室里的人，分别是美华厂的老板吴国柱，美华厂的总工程师杨斌，还有吴国柱的儿子吴健，也就是公司的副总。”
整个拘留室的建筑面积大约25平米，被隔成三间临时牢房，美华厂的那三个负责人正好一人一间。拘留室装着四个监控，除了门口一个全局镜头外，另外三个探头正对着三间牢房。从监控来看，如今里面的人姿势相当一致，都在角落蹲着，统一抱着头，毫无声息。
拘留室里没有警察，所以显然不是谁逼迫他们抱头的，而是残酷的现实啊。
探头能够收音，监视者能够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啜泣声越来越大，发展至呜咽，最后是嚎哭，那是美华金属厂的老板吴国柱发出来的。
就听他哭道：“你妈还在外面借钱，手机也给他们收了，也不知道她借不借得到，多可怜啊一个女人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呢！我的个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不公平啊！！”
这句话是对他儿子说的，所谓“你妈”，自然是指他的妻子。
这样的重大生产事故是每个小企业主的噩梦，既然他被警方控制了，那么筹钱为工人治病的重担就落在了他妻子肩上，想必也正焦头烂额吧。
他的儿子和工程师蹲在另外相邻的两间牢房中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儿子吴健也哭了起来。
寻秋池指着屏幕说：“他会哭，他不是选择者！”
潜渊压了压手，示意她别这么快下定论，选择者都是背负着奥斯卡光环的人，逢场作戏对于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吴家父子都哭了，姓杨的工程师毫无动作。九皋建议说：“咱们四个轮岗吧，观察，再等到选择者露出破绽估计要花费好几个小时，况且他比我们还会演。”
寻秋池早已经困了，她立即举手同意，不等潜渊答应就钻回房间睡觉了。法师见她跑了，也不甘落于人后，随意找个理由也溜了。只剩下九皋和潜渊依旧坐在投影前。
追查资料是九皋的主场，他当然不能离开；潜渊可就苦了，一边打呵欠，一边灌咖啡，一边勉力支撑。
潜渊问九皋：“这三个人基本资料你查了吗？”
九皋说：“查了，没端倪。”
“什么意思？”
九皋说：“判断谁是选择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谁有没有突然的性格转变，这三个人都没有。”
“都没有？”潜渊重复他的话。
九皋说：“嗯。我这里能查找出来的，主要是他们过去留在网上的东西。官方的信息库看不出变化，所以没有用，有用的是他们在社交网站上的痕迹。问题是这三个人都不喜欢上网，尤其那个吴国柱吴老板，除了有一个微信账号外，简直生活在二十年前。”
“那两个年轻些的呢？”潜渊问。
“有少量的QQ聊天记录，不玩论坛、微博、人人、校园、陌陌之类的。”
潜渊沉吟：“这么说很少接触社交网站。”
“对。”九皋点头，“我还特地查了一下原因：那个工程师杨斌结婚八年，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和妻子感情很好，工作之余的主要娱乐是打网游。网游就是社交，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别的。但是玩家在网游内部的交往记录就不好查了，就算是我，没有一个礼拜……算了，直说了吧，我调不出来，我也不高兴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嗯，那吴老板的儿子吴健呢？”
“也一样。”九皋说，“他们俩就是一起玩网游的。这两个人平时私底下倒是交流频繁，半夜里还互相发微信，但聊的全都是网络游戏，三句不离本行。”
“选择者也是玩网游的是吧？”潜渊问。
九皋说：“当然，网游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嘛，他们不但会玩网游，还喜欢单机游戏。如果说还有几样东西让选择者能够不鄙视我们循环界的话，那也只有古迹、文物、艺术、棋类和游戏了。你还记得上回总部通报的那几个案例吗？选择者就是喜欢玩电脑游戏，而且乐此不疲。”
“所以还是没法判断。”潜渊转头望向投影屏，打了个哈欠。
九皋说：“处座，要不你去睡会儿吧？哥们在这儿盯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