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留下？而要回这里来？”
“月灵答应过夫人，会回来陪伴夫人。”
“好。”苏轻妍抬头，再次睁眸时，眼里已经有了几分决绝，“月灵，是不是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嗯？”月灵的眉梢微微朝上一挑。
“如果我说，想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会不会跟着我，又会不会，始终帮我保守秘密？”
月灵心中大惊：“夫人这是要……”
“不是我要！是他先负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苦苦地等待他？”
月灵沉默。她虽是女子，但却从未爱过，也没有尝试过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不过眼下，对于苏轻妍的发问，她也无法回答。
“烟州郡的茶庄，要继续经营，此外，月灵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父亲，原洛州刺史，苏襄。”
“没问题。”月灵点头。
“没有别的事了，你先下去吧。”苏轻妍说完，轻轻摆了摆手。
“……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月灵到底没有多作停留，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阖拢房门，她正准备朝自己的房门走去，脚步却忽然微微一滞，继而抬头，有意无意地朝对面房梁之上扫了一眼。
夜色漆黑，一轮弦月淡淡地挂在天边。
两缕风自小院上空掠过，纠结成一团，迅速朝天边呼啸而去，最后落在一座小小的山峰上，化成两抹人影。
“月灵？”一身青衣的女子，抢先发问道。
“你是——”月灵心中一震。
“青玄。”青衣女子眸色冷寒，“除这个名字之外，其他的你都不必知道。”
月灵没有再言语，只是身影一闪，已然欺至青衣女子身旁。
瞬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个回合，然后两道身影再次分开，而月灵颈间，赫然现出一条寸长的伤痕，一串血珠浸出，染红她的衣衫。
“不要怀疑我的能力。”青玄淡淡地扔下一句话，飞身而去，转眼间已然消失无踪。
独自站在峰顶上，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丝丝寒意，月灵心中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她不是傻子，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这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和羽千涔之间绝对有着紧密的联系。
只是主子，既然你一心放她不下，又为何，如此绝情？
夜色四合，宁乐侯府中亮起盏盏华灯。
新房之中，商靖萱满心欢喜，却又略略有些不安，她虽然自小刁蛮，但今晚毕竟是自己成亲的好日子，从此以后，自己会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而此前，对于这个男人，她还是全然陌生。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出现？商靖萱不由得站起来，踮着足尖朝外观望。
“公主。”随她同来沅州的奶娘罗嬷嬷忍不住道，“您且耐烦等着吧，要是失了规矩，倒教人笑话。”
“笑话？”商靖萱仍然伸长了脖子，“有甚可笑话的？我说罗嬷嬷，你倒是去瞧瞧，为何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来？”
周围一众丫头仆从尽皆忍不住失笑，罗嬷嬷也没能撑住：“我的好公主嗳，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如今你与王爷已经拜过堂，便是夫妻了，他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到天上去！”
“是吗？”商靖萱心中稍安，轻轻吐出口气来，这才再次回到床边躺下，可是任她左等右等，羽千涔始终杳无踪迹。
眼瞅着寅时将尽，罗嬷嬷心中也疑惑起来，正要找人出去寻找，门外却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一道颀长的人影缓步走入。
“王爷。”罗嬷嬷赶紧领着一众人等躬身行礼。
“都退下。”羽千涔将手一摆，罗嬷嬷本想说什么，但感受到羽千涔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嘴，领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慢慢地，羽千涔走到床前立定，并没有去掀商靖萱的盖头，只是站在她的面前。
“你喜欢我吗？”
过了许久，他方才缓缓开口。
“……王爷？”商靖萱掀起盖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喜欢吧？或者连你自己心中都不明白，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羽千涔说着，在商靖萱身边坐了下来，抬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你只是在履行皇室之女的职责，被逼无奈来到这里，所以，你心中一定非常懊恼，甚至，十分地痛恨我，觉得是我剥夺了你的自由，是不是？”
商靖萱张张嘴，她确实有满腔的怒火想宣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发作不出来。
“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子，甚至完全不懂得婚姻是为什么，便被自己兄长逼迫着，远去异国他乡，嫁给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子——所以，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商靖萱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夜的羽千涔十分地奇怪，无论是说的话，做的事，都非常地奇怪。
“本王决定。”羽千涔眉梢一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获自由的机会——你可以选择，是留在本王身边，还是自身离去，从此浪迹天涯，去找你想的。”
“你要给我自由？”商靖萱心中无比惊讶。
“对。”羽千涔点头，“我给你自由，说吧，你想去哪里？”
“我……”商靖萱却是一脸茫然，在这之前，她确实没有想好，如何与眼前这个男人相处，或者说对她而言，眼前这个男人到底算什么。
“看来，我的问题让你感到很困惑。”羽千涔说完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本王，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好好地想，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王。”
羽千涔说完，迈步就朝外走，商靖萱却跳了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腰带：“不用想了，我愿意做你的女人，愿意跟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羽千涔转头，啼笑皆非地看着她，“那个，靖萱公主是吧，我们之间似乎不熟吧？你这样就认定我了？之前你对我的观感不是很差吗？”
“是。”商靖萱点头，“其实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很讨厌你，觉得你和哥哥在讨论那些大事，或者说决定我的婚事时，根本没有考虑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所以我很生气——还有——”
商靖萱说着，甚至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羽千涔：“你竟然下聘礼娶我，却没有亲自去夕华接我，反而派了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去，我当然很生气了，可是，自从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却无法遏制地喜欢上了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会忍不住想你，为什么总要去猜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商靖萱自顾自喃喃地说着，却没有发现，羽千涔的后背越来越僵硬。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娶了我，就必须一生一世照顾我，保护我，喜欢我，而且，从此以后……你怎么了？”
商靖萱惊愕地瞪大双眼，因为羽千涔已经站了起来，就站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低下头，商靖萱奇怪地看着自己，然后抬头：“你怎么了？”
“嫁给我，你真不后悔？”
“……呃。”一丝迟疑自商靖萱眼底滑过。
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而羽千涔无论是心智还是其他，明显都远远超过她。
“你会喜欢我吗？”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伸手想去触摸对方的脸庞，却被羽千涔一把抓住。
“喜欢……”男人的眼神变得非常奇怪，然后一点点朝她压了下来。
……
“星儿乖，星儿乖乖。”一面轻声地哼着童谣，一面拿着绣绷，红色锦缎上，一只黄色的老虎栩栩如生，只差最后一双漆黑眼珠，便大功告成。
“咝——”针尖穿过丝缎的瞬间，却微微一偏，扎中了食指，一滴殷经的血浸出来，染红缎面。
停下手中的针线，苏轻妍定定地看着那只尚未完工的老虎，然后将绣绷放到一旁。
最近这段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老是心浮气躁，定不下神来，做事总是三心二意的。
“果儿，去把我的安神汤端来。”
果儿应了声是，很快端来一碗安神汤，蹑手蹑脚走进，苏轻妍接过汤碗，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啜着，直到一碗汤药下肚，她的心神方才重新变得宁定。
“果儿，你出去告诉灵管事，就说我想睡个好觉，别让任何人打扰。”
“是，夫人。”
果儿接过汤碗退出，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苏轻妍侧身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她明明已经决定，无论外界发生任何事，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平安生下胜利腹中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这夜来风声，总是让她莫明心惊？
……
“王爷……”商靖萱翻了身，伸手朝旁边摸去，却有些惊愕地发现枕边空空如也，她立即“腾”地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喊道：“罗嬷嬷，罗嬷嬷！”
罗嬷嬷快步走进，在屏风外立定：“公主，有何吩咐？”
“王爷呢？王爷去哪里了？”
“王爷去书房了，临走前吩咐奴婢，不要惊扰公主，让公主，可以睡个好觉。”
“他，”商靖萱的话音中顿时多了一丝欣喜和一丝兴奋，“真是这样说的？”
“王爷确实是这样说的，奴婢不敢欺瞒公主。”
商靖萱沉默许久，方才轻轻叹口气：“罗嬷嬷，让他们服侍我更衣吧，按着规矩，今儿还要去给惠夫人奉茶呢。”
“给惠夫人奉茶？”罗嬷嬷略感惊异——她自小服侍商靖萱，对于她的脾气，禀性，可以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前在夕华皇宫中，商靖萱不说得尽万千宠爱，那也是金尊玉贵，纵然在帝后跟前，也是从来不知规矩为何物，如今嫁进这长乐侯府不过一日，竟然懂得了当守妇道，这的确让她诧异到了极点。
